这家竹林小馆,虽然地处颍州的闹市之中,但是环境极其清幽,而且还是一个四合院建筑。
唐明云和赵宇飞,在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包厢。
包厢的面积很大,地上铺的都是,古色古香的实木地板。
中间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桌。
赵宇飞一边请唐明云坐下,一边满含歉意的,对他说道:“唐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从县里赶了回来,你来我这里,我都没有第一时间招待,切勿见怪呀!”
唐明云说道:“赵大人严重了。”
赵宇飞继续说道:“唐大人喝些什么茶,您来点。”
唐明云摆摆手说:“你我二人,就不端着了。茶先别喝了,我还没吃饭呢,上点儿菜吧。”
赵宇飞一拍脑门儿说道:“哎呀,你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照顾好你这位,从巡抚衙门来的特使。要不,咱们去别的地方用餐?”
唐明云说:“还换什么别的地方,再换,我恐怕就要饿晕到路上去了。这里有什么吃的,随便上点儿,能填饱肚子就行。”
唐明云点餐的时候,赵宇飞好奇的问道:“明云,你不是说,你今天中午去过州府衙门,也见过颍州扫黑除恶小组的吗?怎么扫黑除恶小组,都没有请你吃饭吗?你等着,我明天就找他们算账去。”
唐明云说:“此事与他们无关。中午和这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被他们灌醉了,所以就没怎么吃饭,没想到现在饥肠辘辘。”
赵宇飞听到唐明云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你被他们灌醉了?谁灌你的酒,你跟我说是谁,我找他算账去。”
唐明云说:“兄弟,算了吧,你可别听风就是雨。若是在你的辖区内,有官员中午违规,喝了些酒,你非要追究。那你这州府衙门,肯定会鸡犬不宁的。算了算了,咱们别说这些事儿了。咱们兄弟两个,好久没坐在一起,聊天儿了。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
赵宇飞说道:“我有什么好说的,我的情况,你还不清楚。”
唐明云说:“我也只是略有耳闻,要是我都清楚的话,那也不可能,毕竟你也没把我绑到腰带上。不过有些事,我也听说了。凤阳府五州十三县,也只有几个州府,是风气不错的,颍州算一个。尤其是颍州的治安,在整个凤阳府,也是数一数二的。此次巡抚衙门要搞扫黑除恶,安排我做这个联络员。我以前在雅风书院里做先生,也在邸报上写过文章。我想,最终还是需要总结一些东西。”
赵宇飞问道:“兄弟,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唐明云说:“兄长不是在敷衍我吧?”
赵宇飞笑道:“我没有敷衍你。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不过,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抓一个,黑恶势力的典型。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毫不夸张的说,颍州的治安确实不错。颍州民间三岁孩童有云,颍州牧,善读书,自到此,民丰足。如今,在颍州城中,若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有些夸张。但是颍州的治安实打实的,确实不错。怎么说呢,黑恶势力在此,没有生存的土壤。虽然我不能跟你说,颍州没有黑恶势力的存在。但是比起其他州县来说,规模极小。有关黑恶势力的恶性案件,也会发生一些。但是和其他州县相比,我敢拍着胸脯说已经很少了。但是颍州也有不足的地方,因为颍州离凤阳府的中心地带有些远,虽然有个别地方,经济发展的不错,但总体来说,发展相对滞后。我不会因为此事而找理由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的更好。但事实上,却没有做到,这是我本人的失职。”
唐明云说:“赵大人,我此次前来,不谈经济,只谈治安。”
赵宇飞说:“兄弟,你要是找我谈治安,可就找错人了。在颍州,我基本不怎么管治安方面的事情,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始终一贯的做法是,责任到人。谁的公务没有做好,我就问谁的责。我也是如此,不在我公务范围内的事情,我绝不插手。若属于我的公务,但凡有丁点儿纰漏,我也会抓着不放。”
唐明云说:“兄长,我理解你的想法。在其位谋其政,各人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就是这个道理,你没有错。”
赵宇飞继续说道:“至于别人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在我看来,咱们身处名利场,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些大人,在其位不谋其政。或者在其位,谋他政,不谋其政,说白了就是尸位素餐。若是说的通俗一些,就是懒政不作为。下面的老百姓,有怨言,有愤怒。官府和百姓之间,积累了很多矛盾。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这些大人们不作为,不给老百姓干实事,此事我有深刻的体会。其实下面的老百姓,都是很善良很讲道理的,他们的要求又不高。我们的大人们只要实心实意的为老百姓,哪怕做一点点好事,他们都会对你感恩戴德,甚至会世世代代的记住你的好。不仅如此,还会到处给你宣扬。至于在其位谋他政,也可以说是谋私政。在名利场上,有一部分大人,以权谋私,不管做任何事,都必须要好处,不给好处不干事。在颍州的名利场上,我不敢说,这种事完全没有,但我敢拍着胸脯说,只要被我发现,发现一例,处理一例。我说的处理,不是达到了某些大人,成为贪官的证据之后,才处理。在我这儿,不怎么抓贪腐案件,那是都察院的事情。我要抓的,是那些懒政,不作为的大人。如果是官职低微的大人,一旦证据坐实,立刻除名。在我这里,谁来说情,都不管用。若是有些职位的朝廷命官,一旦查实之后,我会禀明朝廷,立刻降职观察,并且在六年之内,不准升职。我一直觉着,若是咱们名利场上的每一位大人,都能做到简简单单的,在其位谋其政,把自己这摊子的事情处理好的话,那么我们还需要搞什么专项整治,搞什么扫黑除恶?为什么要搞扫黑除恶?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屁股上的屎太多了,屎堵屁股门子,必须得擦一擦了。”
赵宇飞话音未完,唐明云马上制止了他,说道:“最后这句话,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啊。”
赵宇飞说:“我岂能不知道忌讳。这里就咱们二人,无妨无妨。”
唐明云说:“你说的最后这句话,有一些道理,但也只是一些片面的道理。扫黑除恶的本质,其实并不是要扫荡黑暗势力,而是揪出那些,黑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这些保护伞,大多数都身处于,凤阳府名利场上。以我看来,巡抚衙门将某项公务,单独列出来,费时费力的去解决,恐怕不完全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其着重点,应该是对名利场权力结构的调整。”
赵宇飞点点头说道:“明云一语中的。我也觉得,我现在最大的公务,就是管好手下的这些官员。只要管好人,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好办了。可问题是,人怎么管?别说是我,自古以来,这就是一个千古难题。我渐渐总结出一种心得,就是我们现在,对于手下官员的管理,不是在管理,而是在牧牛。很多时候,我们精力有限,将一大群牛往草地里赶,然后撒手不管,直到发现这些牛,把草都吃干净,把草根儿都嚼干净之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山上的草都被吃干净了,怎么办,只好把这些牛杀掉。我知道,明云你,此行的目的。你觉得,我们颍州这次,在扫黑除恶这项公务中,做出了成绩,想让我做个典型。但是我告诉你,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没有做好。如果我做的很好的话,那么颍州,就不会出现,滋生黑恶势力的土壤。我觉得,名利场上的官员制度,势必要出现一场变革。咱们不能,等出了事,再去抓人。我们应该有,相映的规章制度,来约束每位大人。”
唐明云说道:“兄长此言,让明云想到了一个故事。禅宗有云:一回入草去,蓦鼻拽将来。有一天,慧藏在厨房里做事。马祖进来问:你在干什么?牧牛。怎么牧?一回入草去,蓦鼻拽将来!马祖赞许慧藏说:你真会牧牛!我想,兄长在名利场上管理大人们,也应如此,以戒律为芒绳,时刻以做个善牧之人。”
唐明云和赵宇飞就管理问题,谈了很多心得,唐明云替他出了很多主意。
后来唐明也觉得,他们把话题说偏了,又把之前的问题抛出来。
毕竟他需要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赵宇飞说:“明云。看来今天,我不跟你谈一谈,颍州的治安,你是断然不会放过我的。我明确的告诉你,我在职期间,绝对没有管颍州的治安,我管的是手下的那些大人们。告诉他们,在其位谋其政,要对得起,他们每个月领的俸禄。这些话,你可以写在,你的文章中。我想,作为颍州的知州大人,我其实每日,只需要做好一项公务就好了。那便是,掌握颍州下辖县镇里的权利平衡。只有权力平衡了,那些手中,拥有权力的大人们,才会有所忌惮,才会对权力产生敬畏之情。可是,现实情况是什么呢?很多人根本对权力没有敬畏,而是想拥有权利。敬畏权力,权利才是大家的,拥有权利,权利就变成了个人的。你若是问我,在颍州知州衙门的大门里,坐在知州大人的位子上,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只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努力避免权力,成为某些人的囊中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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