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轻咂了一口茶水,那股带着霉味儿的茶水一进口,他就皱着眉吐了出去。
“呸!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发了霉的茶叶还敢往本官面前放?!”将茶杯狠狠往桌上一放,王城便对着身边的丫鬟下人一顿怒骂。
等他的火气稍稍消减,一旁的管家才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解释:“大人见谅,实在是近来府里的开支太大,没余钱买好茶叶。所以几个没见识的丫鬟,便将去年的陈茶找了出来,没成想那茶叶早就变了味儿,惹大人生气了。”
管家一边说着,一边给几个丫鬟使了眼色,对方很快明白了管家的意思,连忙跪下来磕头求饶。
没磕多久,王城便不耐烦地摆手让人下去了。
他无奈地瘫倒在椅子上,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你说说,这天底下哪个县太爷当得跟本官似的这样憋屈?油水捞不到不说,连点儿轻松日子都过不上。我那个姐姐嫁了当朝太傅,也不说帮我一把,将我从这穷乡僻壤接出去。如今我那姐夫撞了大运,能在陛下祭天时代为监国,我还以为家里人能趁机将我调回京城去。结果书信送去了那么久,却连半点儿回音也无。莫不是,他们都在京城过好日子,全然将我给忘了?”
他的话,管家不敢接。
这王城本来就只是王家的庶子,也就是因为他在王家家主面前比较得宠,这才能依靠王家的势力,得来一个县令的职位。若是换了其他庶子,哪里还有出头的机会?
如今嫁给了苏太傅为妻的王氏是王家嫡女,跟王城关系也就一般,从前两人在府里都是见面不相识,如今两人隔了这么远,又各自成家,人家会在意他才怪呢!
但这些话管家都不敢说,毕竟他跟的这个主子,可是个肆意妄为不讲情面的。若是自己说了什么让他觉得不中听的话,哪怕管家早已跟在王城身边多年,也还是会被对方随意发卖的。
王城如今就住在县衙的后院,他原本并不想住在这里,只觉得这里老气又破旧。
可是当初他离家之时,嫡母早十分厌烦他,所以设计扣下了王家主塞给王城的大笔私房钱。
没了银钱傍身,王城也不敢大手大脚出去卖房子住,所以就委屈了自己,住进了县衙里。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呢,前院的一名捕快就急急跑来了后院。
“大人,外面有人击鼓鸣冤呢!”捕快说话时语气欢快极了,好似外面的人有冤情,是件多令人激动的事情一样。
不过除了他,王城也是瞬间就来了精神:“去,将本官的官服拿来,本官这就去升堂,为民除害!”
后院的人风风火火为县太爷整顿外形,一直等到登闻鼓都敲了小半个时辰,堂下的人跪得膝盖都疼了,王城这才装扮一新,悠悠地迈上了公堂。
“啪”的一声,是惊堂木的响声。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王城都不曾低头看看底下跪着的人是什么模样,便将这段不知默念过多少遍的话讲了出来。
实在是他这个县令当得太过清闲,周围的村子素来安静祥和,王城自上任以来,就没升过几次堂。
如今来了人,他自然得好好摆一摆官威。
底下跪着的人闻言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黑瘦的脸。
这分明就是不久前被钟承瑜一行逮到的少年啊!
“禀大人,小人要状告一名官员!”少年深深吐出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说道。
“哦?”王城来了兴趣,他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眯起了眼睛。
若是换了一般人,恐怕听到少年先头的话,就要将人赶出去了。
他一个看起来日子都过不下去的平民百姓还敢告官,岂不是以下犯上?
但王城却不会这么觉得,他素来想要办几个大案子证明自己的能力,若今日这少年说得都是真的,那他未必不能借由王家和苏家的势力,将这个案子给闹大,到时候或许他还能回京城当官呢!
王城心里想得挺美,于是便迫不及待命少年继续说下去。
“小人要告的,就在这公堂之上!”
王城环视一周:“你可是要状告捕头?”若只是状告捕头,那他还折腾些什么?
王城整个泄了气,有些后悔自己如此兴师动众了,早该命人将少年乱棍打出去才是。
不过少年很快回答:“不是的,小人要状告的,正是坐在县令椅子上的人!”
王城先是脑子一懵,但很快回过神来。
他猛地从椅子上坐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底下的少年。
不过很快,他轻笑了一声,脸上的紧张尽数褪去:“原来是你啊,那个涟水村老头子身边的小孩儿。你今日莫不是避开你爷爷,偷偷跑出来的?还是早些回家去吧,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学人告什么状啊?”
王城说着,就要起身回后院去。
其实不仅是他,在场的其他捕快在听到了少年的话之后,也都是一脸奚笑地看着他。
尤其是王城的捕头,几乎在自家大人话音落下之时,就自觉上前要将少年丢出去。
少年挣扎了几下,扯着嗓子继续冲王城怒吼:“大人,你不是要为小人申冤吗?那不如早些辞官归隐,放我们涟水村一条生路吧!小人会替所有的村民,感激大人您的恩德的!”
王城听到这里,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挥手让捕快们将人松开,一张脸面沉如水:“好啊小子,本官早知道你们涟水村对本官心存不善,没料到你竟如此大胆,敢污蔑朝廷命官!你爱告官是吧?要公道是吧?那好啊,本朝有律令,民要告官,除非能先从钉板上滚一圈,然后活着向官员递上状书才行。你既然有这份心思,本官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环视左右,振臂一呼:“来人!替这小子上钉板!”
捕快们很快从库房里翻找出不知被封存了多少年的钉板,上面的钉子早已长出了斑斑锈迹,但尖利的钉头却依旧让人胆寒。
少年奋力地挣扎,想要从捕快的手中挣脱出来,但几个捕快都是人高马大的类型,哪里会让他逃脱。
王城在一旁肆意狞笑,捕快们尖锐的笑声也在少年耳边回荡。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架上钉板的时候,一粒石子忽然落到钉板上,钉板瞬间就炸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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