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芮姬的伤(大章)

人生而为人,就是因为体内的这些精气神。

若是这些玩意没有了,那就要死了啊!

而芮姬身上流出来的鲜血,怕是都有了好几碗了!

医者皱眉。

他们行医,自然记得有这么一句话:十口饭一滴血,十滴血一滴精。

若是失血过多,自然精气不足。

而人之所以能够活着,全凭精气的支撑。

若是精气损耗太重,怕是病魔就来了啊!

太监们低头不语,他们不敢说了实情。

倒是正寻了锦被,正在给芮姬掖被子的挑花忍不住了:

“太医,您快点,太后被高上卿踢中了肚子,这一会血都还没止呢!”

太医不敢再耽误,只得放下了药箱。

他掀开被子,只见芮姬的襦裙已经全部都是湿沓沓的血迹,而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他这个老医者,都是止不住皱了皱鼻子。

“太后伤势太重,我要先行施针,控制住了流血,在位太后施救!”

众人哪里懂这个,只是催促。

太医轻叹一声。

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让他足以明白,太后的孩子,这是保不住了啊!

甚至,看到流出的鲜血,他也明白,太后今后再也没有了孕育的能力。

唉!

太医轻叹着,伸手从药箱里摸出了三长两短五枚金针。

然后两根长针刺入了太后的脑门,半扎长的金针,竟然全部刺了进去。

然后一根长针却是刺入了太后的腹部,两根短针,则是刺在了太后的左右胯前三分。

一边的挑花都惊呆了。

那么长的金针,就这么刺入了人体。

若不是知道太医的医术高超,她怕是早就要呼唤了侍卫,将这人拿下了。

五枚金针刺入了芮姬的身上,太医这才是把起了脉。

老太医已经是花甲之龄,花白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良久之后,他掰开芮姬的眼皮,仔细的查看了一番。

这才是长叹一声:“太后的命,我能拉回来,但是,太后腹中的……我保不住……”

“啊!”

挑花脸色大变。

她可是知道高氏的能量有多大,若是太后腹中的这个孩子保不住,天知道到了那时候高氏会做了什么!

而一边的太监们则是低着头,自顾自的提来清水,开始清洗地板上的血迹。

老太医急切道:“太后昏迷,你们速速拿个章程,若是耽误太久,我恐怕太后的生命也有危机啊!”

挑花急的不知道咋办才好。

她焦急的来回行走,但是迟迟拿不定主意。

自从高张国夏掌权之后,芮姬就被扶持上了太后的宝座。

但是,不管芮姬如何,手中却是始终没有权柄。

这一次,一旦太后腹中的胎儿丢了,挑花可以预测得到,到时候高虎必然是大怒的。

挑花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但是,却始终不敢下了这个决定。

她只是一个婢女,因为芮姬刚进宫的时候,她对芮姬表达了善意,是以,得到了芮姬的信任。

甚至就连她的名字挑花,都是芮姬在她修剪花圃的时候,给她取得。

这些年来,她从一个小宫女,成长到了太后身边的女官,这一切都离不开当年那个进宫的小姬妾的扶持。

而挑花,也对芮姬表现出了自己的忠诚,哪怕是高氏势大的时候,她都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芮姬的这一边。

就在挑花迟疑的时候,却是有一个苍苍白发的老者,在一众身着红色宦官服的太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挑花一抬头,顿时惊呆了。

“宦者令,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挑花诧异的看着那个老人。

就算是现在太后病危,挑花心急如焚,但是,见到这老太监之后,还是惊诧极了。

去岁的时候,面前这个老者,还是一头黑发呢!

“都愣着做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老者虽然走路都颤颤巍巍了,但是,一开口,威势却是不见。

他是先君时候最为得宠的宦官——牛乞儿。

牛乞儿生于穷苦之家,自幼便以帮富户放牧为生。

后来,齐景公征收的赋税太重,以至于就连殷实之家,也是养不起了畜生,牛乞儿便失业了。

在别人的指点下,他混入京师,乞讨为生。

但是,做乞丐的千千万,他一个小乞儿,没权没势又没有长着庇护的,就算是在京师,一样是混不下去。

万般无奈之下,他听人说将自己的那玩意去掉之后,就可以衣食不愁了。

就这样,牛乞儿进了宫。

他的运气不错,当时正值齐景公壮年,雄心壮志不减,一个巧合,齐景公知道了牛乞儿的出身。

当时雄心壮志要与晋国掰一掰腕子的齐景公,当时就将牛乞儿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想要借着牛乞儿的口,知道一个真实的民间。

但是,在宫中已经爬模滚打许久的牛乞儿,自然知道齐景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以,牛乞儿只是捡着齐景公爱听的话语说。

如此,不曾顶撞齐景公的牛乞儿,就越来越水涨船高。

等到了后来,更是稳居宦者令之职。

这个可是内宫大总管了。

甚至,就连外朝的事物,也是能够管辖一些的。

不过,牛乞儿却是听多了齐恒公时候易牙的故事,是以,他虽然权柄已经不减当年的易牙,但是,却从来不曾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外朝。

如此一来,朝臣们对于这个一个能识大体的宦者令,自然是满意的。

正因为这样双管齐下,牛乞儿反倒是齐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宦者令之一。

去岁的时候,齐景公不在了,虽然那时候牛乞儿深得芮姬的信任,但是,他还是去了寺中,陪伴齐景公的尸骸去了。

此时,见到内宫众人的老祖宗牛乞儿亲至,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都赶紧一弯腰,行了礼之后,猫着腰退下了。

此时,内室只剩下四个人在场,除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太后和太医令之外,就剩下牛乞儿和挑花了。

牛乞儿对着太医沉声道:“救太后,不管发生了什么,必定要救活太后!”

太医令有些沉吟:“内监,臣现在愁虑的是,太后腹中……”

这个孩子是高氏的血脉,这是老太医知道的事情。

他最怕的就是一旦是他下手,让太后小产的,那么高氏那边一旦报复起来……

“听我的,救太后!”

牛乞儿脸色一扳:“老巫祝,你要记住了,这个时候,只有太后,才能救我们!“

刚才,有人对他说齐侯已经被高氏带走,而太后又被高张打得血流不止的时候,他跪在先君的棺椁前,就想清楚了一切。

这个时候,只有保住了芮姬的性命,他们才有了活路。

若是芮姬出事,整个内宫,怕是所有又品级的,全部都活不下来。

这不是田氏、鲍氏心狠,而是因为——

去岁到今岁,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年时间,齐国已经变故太多了!

太子去世,孺子荼上位,齐侯去世,孺子荼为君,国高掌权,田鲍被驱逐……

这一桩桩,单单哪一样不是一场政治地震!

这个时候,还能留在内宫的,并且还能掌事的,无一不是国高一派的人员,最低也是倾向于国高二卿的。

现在眼见是田鲍两家已经夺回了权力。

这个时候,若是太后也不在了……

失去了头领,他们却是不值一提!

若是没有太后率领,他们又能找谁呢?

燕姬?

别看玩笑了,若是燕姬是随便一个姬妾,都可能成功,但是唯独是燕姬不可以!

她本是燕侯姬妾!

单单是这一点,权臣们就不会放任已经失势的燕姬,再次掌权。

到时候,面对一王宫的国高势力,人家不清除了他们才怪呢!

而不管是孺子荼在宫内,还是芮姬在宫内,他们都有活路!

到时候只需要将他们献上去,那么他们就有了改头换面的资本……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惶恐不可终日。

太医令看了看牛乞儿,又看了看挑花。

见到两人头饰点头之后,只得长叹了一声。

他缓缓道:“让人准备热水、布帛吧!”

挑花赶紧出去吩咐人去做,而太医令只是一枚金针扎在了芮姬的人中上,芮姬就缓缓醒来。

还不待芮姬清醒过来,太医令已经伸手在芮姬的肚子上揉了几圈。

然后快速的拔掉了其余的银针。

“啊!”

芮姬忽然惊呼:“先生,朕怎么腹痛难耐?”

太医只是摇头,伸手搀扶芮姬:“太后速速起来走两步。”

这个时候,他自然是不能多说的。

刚才牛乞儿的话语,挑花没有听明白,但是他听清楚了。

只有保住了芮姬,他们才有活路,甚至还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而这……

不说芮姬腹中的胎儿本就保不住,单单是为了不刺激国人,芮姬的孩儿,就不能留!

若不然的话,一旦这个丑闻被世人知晓,他们所有人都要死!

芮姬本来已经记起了她是被高张踹了几脚,才给打得大出血的。

她正要询问,就见到了太医的要求。

心中迷糊,再加上刚刚清醒,脑筋不太灵的芮姬,却是出于对太医令的信任,相信了他的说辞。

芮姬站起身来,在地上行走了一圈。

还不待她扶着案几,行走了两圈,就忽然半蹲了下去。

“啊……”

她只感觉肚子涨的很,仿佛什么要出来了一般。

而因为刚才他失血太多,以至于身体已经失去了痛感。

“噗——biu——咚!”

芮姬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见到脚下一热,然后一团什么东西,就掉了下来。

那东西,约莫玉米芯般大小。

已经生产过一次的芮姬,楞了一下,才是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我,我……”

老太医轻叹一声:“太后,您失血过多,腹中胎儿已经是死婴,老臣医术不精,只得如此了……”

“为……为什么不救他!”芮姬的嘴,苍白的就像是白纸一般。

她哆哆嗦嗦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的孩子啊,就这么没有了!

虽然说高张爷孙的态度,让她很是心冷,但是,这是她的孩子啊!

“唉!”

太医令长叹:“也许扁鹊先生再次,许是有可能救活吧?”

他听了太多扁鹊先生的医术,单单是听了那些传闻,就感受到了扁鹊医术的博大精深。

若是——这一次真的能够平安的活下来,自己就找机会离开齐国吧!

他家世代作为巫祝,虽然也积攒了很是高深的医术,甚至这助产的手法,更是世所罕见。

但是,他每每见到了那些无法救治的伤情,还是觉得自己的卑微和弱小。

芮姬失魂落魄的站着,任由挑花扶她躺下,医者又给她清了宫。

芮姬一句话都没说,只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牛乞儿叹息一声:“太后,事已至此,还请太后节哀!”

他莫名的就想起了前太子。

季是一个很是温和的公子,就像是他的母亲那样,话语不多,但是,待人接事却很有条理。

若不是他被芮姬说动,又得到了齐景公的默许的话……

从内心上,他牛乞儿也是喜欢这样的太子登基的。

季行事温和,自然不会像先君那样,横征暴敛。

若是季当时不被他纵容芮姬毒死,那么,现在的齐国,应该不会这么乱吧?

季是成年的公子,又素来与田鲍二卿走得近,行事作风上,也是带上了田鲍一贯务实的作风。

甚至,私下里,季数次哀叹齐人民生多艰。

……

可惜了啊!

牛乞儿叹息一声。

他瞥了一眼躺在榻上,面若死灰的芮姬。

命中无时,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若是当初芮姬不心狠,没有被那个位置迷花了眼……

以燕姬在齐国那没有人帮助的现状,太后的位置,未必不是芮姬的。

就算是齐景公没有让孺子荼做上了齐侯,但是,必然也会给她们母子安排妥当的。

而那时,却是又不会像现在这样,面临着生死的抉择。

芮姬躺了半响,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忽然悠悠的开口:

“内监啊,联军到了哪里了?”

芮姬随口问了联军的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敢再向是之前那样,称呼田鲍联军是叛军了。

从高虎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等到高张带走了她的儿子,却对她拳打脚踢的时候,她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只可惜,那时候,堵上了一切的她,还是沉迷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谎言里面,不敢清醒。

此时,她一无所有的躺在这里。

哪怕是六月的天,别人不动身都是汗流浃背,而她裹着棉被,还是觉得寒冷。

她费劲了心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牛乞儿不答。

他虽然权势无双,甚至,最盛的时候,只要他想,就算是公卿,也是要避其锋芒的。

但是,牛乞儿端的清自己。

就算是他明知道齐景公护着他,但是,对于外朝的事情,还是心从来都不掺手。

倒是一边的太医叹息道:“老臣进宫的时候,城门已经开了,有小道消息,说是夏公带着族人,从东门逃了……”

“呵呵呵……”

芮姬躺在冰冷的榻上,嗓子里发出了宛若枯鸦一般的笑声。

方方还在青春靓丽的她,这一瞬,却是像是一个老妪一般。

浑身的精气神,都仿佛消失了。

“树倒猢狲散啊!”

芮姬双眼无神,毫无焦距的盯着屋顶。

那上面,是她的丈夫齐景公掌权后,大兴土木,从新建造的痕迹。

只见这房梁上,雕龙画凤,朱漆涂抹,各色彩绘栩栩如生。

甚至,就连木头的两端,更是包裹着一层铜箔,甚至上面还是渡了金。

这是工匠精心打造的一张极薄极薄的金箔,包裹在了铜箔的外面。

“生老病死,不过是黄土一捧,荣华富贵,不过是一日两餐,我悟了啊……”

芮姬惨笑。

只可恨,这一份明悟,实在是太迟了啊!

……

士人之乡,左坊。

田逆站在高虎的面前,一边的小吏上前夺下了高虎身上的佩剑,剥下他的衣甲。

“高公子,请!”

田逆的脸上,只是带着微笑。

至于古老的对待俘虏的礼节,需要给了对方玉佩,才能俘虏对方的规矩……

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周礼的消散,不单单是在战场上。

甚至,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已经消散一空。

高虎抿着嘴,左手的半截袖子空落落的。

他的身后,是监氏家族的族长。

监子监褴开口道:“逆,彼是高氏世子,当以贵族礼相待。”

监褴虽然不耻高氏的作为,但是,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他缓缓道:“逆,人之所以叫做人,是因为有人做了畜生的才能做得事情之后,人不能同样对待他啊!若不然与禽兽何异?”

监褴一家世代掌握齐国大狱,正因为这样,才有了监氏这个姓氏。

所谓监者,就是有高墙,有竹木搭建的房顶,然后在里面却是原木打造的栅栏。

中国自古就是形象文字。

这监字,就是高墙、屋顶之下的器皿。

监,是无法逃脱,是惩罚罪犯的场所。

监氏乃是齐国大狱主管,掌管的就是齐国的监狱。

这是一个与礼法节节相关的位置,是以,监褴才有了这个说辞。

田逆冷笑:“监子,君所说的话语,臣不敢苟同!”

“诚然,唯有畜生,才能行那畜生之事,才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咬伤了别人!”

“是的!”田逆昂起了头,他四下环顾:“人不能与畜生一般见识!”、

“但是,畜生伤了人,那么人又何必将畜生当做人!”

“对于伤人的畜生,孤一贯的态度就是砍死他!”

“他们既然就不将自己当做是人了,那么我又何必将他当做是人来看呢!”

田逆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实际上两人这是在打机锋。

高虎曾经伏击田白。

要知道,那个时候,两人都是各自家族里面的嫡系,原本两人应该是正大光明的来一场的。

这是贵族的礼仪。

周礼中,可以看人不顺眼,提着刀子,直接找人单挑就成。

周礼中那么多情形,都是可以单挑解决恩怨的,甚至,还可以挑选自己的代理人,让代理人来代替自己决一死战。

也可以双方摆明车马,拉开架势,打一场只有贵族才玩得起的战争游戏。

周王多好啊,为了防止这些贵族亲戚、故旧们自相残杀,定制了一系列的贵族礼节,来约束他们。

可以说,只要高虎说了他看不惯田白,要和他单挑。

若是田白不应,那么田白今后就不要在贵族圈混了!

多么好一个正大光明解决矛盾的事情。

这才是人走的道路,这才是贵族们解决矛盾的方式。

就像是田白打莒国那样,直接说了人家“尔蛮夷,不服周!”

人家占据了优势,还要给自己找个借口呢!

虽然这个借口,是周室看不起已经成为汉水小霸的楚国,楚国不满,才喊出的自己是蛮夷。

然后被齐国、晋国揪着这个把柄,先后揍了人家几百年。

但是,贵族们么,玩的就是一个冠冕堂皇。

可是……

高虎是怎么做的呢?

背后捅刀子就不说了,竟然还残杀本国百姓,然后假借盗跖的名号……

我去!

那盗跖做了盗地时候,就说了自己氓隶妾所生,不懂礼节。

看看,看看!

就算是盗跖,都还要解释一句,以免给自家哥哥丢脸,更何况……

你高虎可是齐国上卿之嫡孙啊!

你就这样使用卑鄙的手段?

……

监褴的意思就是让田逆,放过了这一茬,毕竟高虎是贵族子,若是做的太难看,面子上不好看。

毕竟大家都是贵族么!

但是,田逆是什么意思呢?

田逆说了,他高虎不讲自己当做是贵族子弟,使用猪狗不如的招式,那么他就会将高虎当做是猪狗!

毕竟,人的道德规范,只能约束人!

如果有人做了禽兽,为何还要用做人的礼节来对待他呢!

田逆的一句话,将监褴气的不轻。

他原本的意思是若是田逆将高虎当做了贵族子,那么不管是田逆当场用俘虏的礼节,俘虏了高虎,还是将他移送大狱——也就是监褴的手上。

只要按照周礼,监褴都能保证高虎的安全的。

毕竟……

大家之前是朋友,是统一战线的战友。

但是,现在……

城破了!

大家正式争权夺利的时候。

田氏、鲍氏素来一条心,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小家族若是想要在这一场大战中,捞取足够的好处,就必须要借助高氏、国氏!

烂船还有三斤钉!

国氏,高氏虽然失败了,但是,他们怎么的也是齐国上卿啊!

到时候不管是将权力,还是属邑,交给他们一点……

齐国新的政治格局中,他们不是要占据的份额更多了吗!

哪知道,竟然在田逆这里碰了一个钉子。

监褴当时就有点不高兴。

只是,田氏、鲍氏势大,人鲍鱼都没说什么,他监褴不过是一个小家族的家主,又能如何?

田逆对着一边的族人使了个眼色:“城内动荡,将彼等押解族中,严加看管!”

监褴眉头一皱,正要反驳。

但是,鲍鱼却是站了出来:“还是放在我家吧,若不然,监子又要说了什么了!”

你!

监褴被气得不轻。

他那里说了什么?

他不过是按照礼节罢了!

还有你,你鲍氏素来唯田氏马首是瞻,将高虎放在你家,与放在田氏家中何异?

监褴心中不满,但是,却不敢反驳。

刚才鲍鱼这小子说的这句话,可是让一众本来已经被监褴说动的小家族,纷纷用异样的目光来打量他了!

那些小家族们可不会想了别的,只会想他监褴这么拖了田鲍的后腿,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不管是谁得势,都与他们无关的。

因为齐国顶尖的家族,就这么几家!

晏氏彻底的衰落了,这一次随着晏圉的站错队,当年那个矮子晏子的后代,彻底的落败了。

此次之后,这个昔日的五大大夫,怕是要沦为了普通的小大夫了。

对于空缺出来的五大夫之一,监褴是最有力去上位的人之一。

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一次他有六成的把握,去做了这个位置。

唯一可虑的就是田氏会不会将自己一分为二,让田书那一脉,去做了这个呢?

毕竟,当年的田氏,可是想要分出了田穰苴这一脉的!

当年若不是田穰苴最后被逼死了,坐稳了大司马位置的他,可就会在延伸出一个司氏,或者是马氏了!

到了那时候,占据了五大大夫之二的田氏,必将是一个巨无霸了!

高氏、国氏的事情,有了一次就好,他们哪里敢再来一次哟!

更何况是素来竣工卓然的田氏了~!

话反过来说,若是田氏这一次站在高氏的位置上,他们哪里敢反抗!

那不是嫌弃自己死的慢了吗!

……

见到监褴不在吱声了,田逆嘴角勾了勾。

他挥手让族人将高氏军队中的骨干全部押解去鲍氏看押,然后却是对着众人道:

“我家公子和鲍世子,已经破了城门,现在正在节节推进。”

“诸位!”

他站在战车上,振臂高呼:“整顿兵备,半柱香之后,让我们直捣宫室!”

“直捣宫室!”

“直捣宫室!”

……

士卒们大吼起来。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只要这一次他们直接中心开花,拿下了宫室之后,那么这一次他们就是最大的功臣了!

若是在外面,这可是灭国之战中,最先打入了敌人王宫之人啊!

不管是田氏的士卒,还是鲍氏的士卒,不管是监氏的士卒,还是林氏的士卒。

在这一刻,所有的士卒全部都欢呼起来。

拿下了宫室,这可是灭国之功啊!

……

半柱香的时间,一闪而逝。

田逆站在战车上,他的右手,把玩着从高虎身上得到的宝剑。

单单是看着宝剑的做工,就要比他腰间的这一把好了太多!

这必然是越国大师之作!

至于是欧冶子所铸,还是欧冶子的弟子所铸,这就看不出来了!

他记得小白可是将从高虎手中夺来的长剑,赐给了田豹在用的。

他身边的那一把,基本上是谁危险,就交给谁用。

田逆的嘴角勾起了。

这小子,不愧是家主看重的人。

罢了,这一战之后,他必然是能够从战利品中得到太多的宝剑的。

高虎手上的这一把,就给了小白吧!

毕竟,家主有意扶持小白,他身边若是寒酸了,对于整个家族都是不好的。

高虎站在战车上,一时间想的有些出神。

战车轰鸣,朝着宫室所在而去。

而此时,城内已经开始乱套了。

因为国夏的忽然逃走,使得很多士卒都是轰然大散。

他们流窜在都城之内,虽然不能进入士人之乡和商人之乡作乱。

因为这两个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养有门客护院的。

这样的地方,莫说是一些溃散的士兵了,就算是成建制的士卒,只要人数不够,也不一定能够打进去。

但是,他们这边安稳了,国人之乡那边可就遭了殃。

这些溃兵,大部分都是国人充当的。

他们逃回来之后,坊正因为熟识,却是有很多都被放入了坊内。

有一些士卒,就开始为非作歹起来。

因为他们在都城上的时候,因为是同一个地方的士卒,在一个建制里面作战。

是以,谁家的男人死了,他们都是清清楚楚的。

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平时有仇怨的,这时候乘机报了仇。

但是,等到没有人来制止的时候,人性的残暴一面就发作了。

先是作奸犯科,然后就是烧杀抢掠。

都城之内,一时之间狼烟四起。

……

田逆只是冷着脸,他率队只扑宫室而去。

等到到了宫室的时候,田逆却是傻眼了。

为何齐国最为核心的地方,竟然没有披甲之士看守?

宫闱禁卒哪里去了?

而宫门口自发组织起来的太监们,一见到田氏的大旗到来,却是匍匐在地,恭请田逆主持戍卫。

他顾不得与门口的太监废话,直接留下了一部分看守宫室,却是带着自家和鲍氏的精锐,朝着皇宫之内而去。

鲍鱼也很是惊诧:“逆兄,为何不见敌人?”

这里可是齐国的权力中枢啊!

若是高氏据城死守,他们一时半会还真的攻不进去。

田逆摇摇头:“先进去,待问清楚了在说!”

鲍鱼一拍脑袋:“逆兄,速速派遣得力干将,去戍卫各个府库,不可使乱兵祸害了我齐国库存啊!”

不说别的,单单是府库里面储存的栗米,就是他们需要重点防护的。

田逆挥手,让一边的田氏子带人去了。

两人朝着议政大殿而去。

沿途,却见太监们已经自发的维持了秩序,两人想象里面的宫室已经乱了套,太监宫女们抢夺器物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只是,道路上时不时的就能见到被击毙的太监尸首。

想来,宫内应该是曾经乱了的,只是被人平息了。

田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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