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六月,芳菲正盛。
婺州市北山下,市区方向过来的炽热暑气被山坡上的层叠苍翠不断削弱,最后尽数淹没在山岚播撒的阴凉之中。
此时,距离青蛇山一行过去了足足十日,那枚带有红色血线般石纹的奢比尸左耳已经在郁州市的赏金猎人协会办事处中成功上交,为弹尽粮绝的黄怀玉和卜依依换回了宝贵的六百万现金。
从一千三百万到一千两百,再从一千两百到六百万;账户里数字的大起大落,实在是让穿越者感到刺激非常。
自十六日回到婺州市后,资金充裕的两人对庄园中的软装部分又进行了深度优化,及至昨日,这座有些年岁的建筑物再次露出崭新的青春面貌。
落地窗边,木地板被午后的斜阳晒得微热,黄怀玉整个身子深陷在绵软的浅灰色沙发内,百无聊赖地端详着大厅侧面那座新买来的现代风陈列柜。
在这座一直顶到天花板的九层柜子里,陈列着大小不一的二十三块展品。
幽深难测的深黑色宝石珠子、岩石质地的赭色指骨、数厘米长宽的轻薄石片……无人可以想见,安全度仅能防猫防狗的廉价钢化玻璃门内,储藏的是来自三种神话生物,总价值数亿东华币的源质碎片。
(六枚英招、七枚猾褢、十枚阿拉克涅)
穿越至今差不多半年,总算是混出了一点人生赢家的样子。
黄怀玉望着一书架足以在里世界引起腥风血雨的神话生物遗蜕,心中想到——从这种低调的奢侈中,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然,选择如此“愚蠢”的保存方式,并不是两位年轻人自觉高枕无忧。
换做性质稳定的金块,黄怀玉大可以直接打个包埋在后院的山地,但对擅长“招蜂引蝶”、有“遗物化”之忧的源质碎片却不能如此。
至于上门的蟊贼,如果是等闲凡人之流,光卜依依留下的五毒宝宝们就足够将之留下;但换做使徒,哪怕是最高档的保险柜也是白扯。
“五猫~”
欣赏完了收藏,黄怀玉的目光又被黄太极吸引过去。
此时的黄小猫正站在沙发间的圆形茶几上,用后爪踩着逗猫棒的手柄,前爪不断拨弄着塑料杆——茶几下方,胖成圆球的小山君如同智障般不断站起身子,两只比例夸张的前爪追逐着飞舞不停的羽毛簇。
一猫一虎,都从这逗弄与被逗弄的活动中获得了极大的乐趣。
注视了一会被猫猫玩弄于股掌间的脑瘫虎崽后,黄怀玉又把视线投向了宽敞客厅的另一侧。
餐桌边,穿着居家短裙的卜依依扎着金色马尾,正晃悠着白瓷般的小腿,对着面前的试卷冥思苦想。
自从生活走入正轨以后,少女心中那个在卜先生去世后短暂熄灭的念头很快死灰复燃,并且燃烧得越来越旺盛。
她想要参加高考去读大学。
幼时因战争失去双亲,之后虽被收养却过上了近似于颠沛流离的使徒生活,不仅没有同龄朋友,也未能接受义务教育,最后还得常常为出任务的老爸担惊受怕……
如果人生有颜色,卜依依生命中的前十七年无疑是灰色的。
但这并不能停止她对常人生活的向往。
“怀玉哥,你过来下。”
在与题目大眼对小眼的对峙了十分钟后,小姑娘终于放弃坚持,寻求场外援助。
“又被卡住了?”
黄怀玉闻言从沙发里弹起身子,背着双手悠哉悠哉地晃到了餐桌边。
“这道题怎么解啊?”
眼见强援到来,把圆珠笔夹在撅起的上嘴唇和鼻子之间的卜依依娇声问道。
这几日,终于空闲下来的小姑娘对接了自大半年前停滞的自学进度,正在努力攻克初三数学。不必言,距离学完高考大纲内的内容,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几何题啊?嗯,这道题目解法很多,应该是用解析手法做起来最快。”
黄怀玉随意扫了眼便做出判断,毕竟他前世也是正儿八经的名校毕业生。
“不过,解析几何是高中和大学的内容了,你现在还没学到。”
穿越者刚凡尔赛了一句,便看到小姑娘虚着双眼盯了过来,带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都气得鼓成了仓鼠形状。
“我就是随便说说……”
黄怀玉被少女看得讪讪,赶紧收起神气,回到解题工具人的本职角色。
“这题不难,大概是中考数学倒数第二道大题的平均水平,正常来做应该是要作辅助线的。”
凭借前世社会主义公立教育打下的坚实基础,他对付这些初高中数学题可谓绰绰有余。
“我知道要画辅助线,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画嘛!”
卜依依理直气壮地抱怨道,把圆珠笔塞到了同伴的手里。
“怀玉哥你不是职高毕业吗,为什么中考题都难不到你啊?难道现在职高的教育水平都这么高吗?”
“不吹不黑嗷,我虽然毕业证是职高的,但实际上有名校硕士生的学历水平。”
“你吹牛。”
“我没吹牛……”
“我翻了你以前的票圈,你自己说你总分七百五的中考考了两百七十八分,还是觉得是超常发挥。”
“……”
看到哑口无言的怀玉哥把全副精力发泄式用到了解题上,小姑娘快活地晃起了小腿。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了和谐的影子。
······
同日,入夜。
如果把东华联邦东南次大陆的东方海岸线比作绸带,那少昊市便是镶嵌在其上最华美的那枚宝石。
这座以神话天帝命名的海滨都市保持着整片大陆所有城市中许多“之最”,譬如最大、最繁华、最富裕……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雄城之中,依然有着贫民窟。
或者说,城中村。
此时正是凌晨两点整,少昊市内环的其余片区都还沐浴在五彩斑斓的霓虹之中,唯有一路之隔的大壑村,却在高楼大厦的包围里隐于一片晦暗。
好似少昊市被遮在光鲜亮丽下的一块伤疤。
这个时点,村里大小房屋里的住户们为了省电,已经关掉了所有照明,而这也方便了别有目的者的潜入。
沿着各种违章建筑组成楼顶通道,一位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形矮小的中年男子无声无息地穿过了半片城区,没有在沿途的摄像头中留下任何踪迹。
【就是这儿了。】
男子在一处长条形的住房外停下脚步,用一个呼吸的光景反复确认了位置和环境,然后便朝着水泥墙迈出一步,整个身子居然像重物入水般没入了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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