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元年十二月,东都洛阳的雪花漫天飞舞,天空中飘着低压的乌云,咧咧的寒风犹如小刀子一般刮在人的脸上,压得人头都不抬不起来,好像连老天爷都在为病重的圣人感到悲怆。
至,二十七日晚,开创“永徽之治”的大帝李治因病崩于东都-贞观殿,并留下遗诏:七天装在灵柩内,皇太子在灵柩前即皇帝位。园陵制度,务以节俭。军国大事有不能决断者,请天后处理决断。
纵观李治的一生,用“内盛而外王”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对内:轻徭薄赋、宽省刑罚,罢辽东之役及诸土木之功,缓解了即位之初的阶级矛盾。改良科举制度,修订律令,重用太宗旧臣,依照太宗时法令执行,颇有贞观之治之遗风。
对外:先后灭掉了西突厥、百济、高句丽等国,使得大唐军威光耀于四海,国家版图扩至最盛,东起辽东半岛,西临咸海,北至柏海(贝加尔湖),南至横山。
崩逝前又以天后武氏掌管大政,辅佐太子登基,保证了社稷、宗庙的平稳过度,其功之高,可昭日月,其德之威,四海臣服,群臣上谥号曰天皇大帝,庙号高宗。至此,这个强盛的大唐帝国,也迎来了第四位君主统治-李显,我们的故事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皇帝崩逝世自然是普天同悲的事,不仅民间要停止婚丧嫁娶,更是不得饮酒作乐,就算是东都那个号称“男人的天堂”的地方再怎么吸引人,蠢蠢欲动的纨绔们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毕竟下面有那么多金吾卫的士卒提着横刀走街串巷,不就是想看那个不知趣的东西敢在国丧期间逾越法度!
于此同时,修文坊的胡国公府却传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之声,只见一个青年被按在地上,另一位头发半白的老汉,虎虎生风地挥舞着手中的棒子,准确无误的打在他的屁股上。
仆人看着自己的少爷像杀猪般嚎叫,都整齐划一的用袖子遮着脸偷笑着。这半年来,自家这奇葩少爷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顿棒子炖肉了,可他就是屡教不改。现在竟然敢在国丧期间饮酒听曲,也难怪老爷如此的生气。
“啊啊啊,杀了人,有没有管了,这王法呢,大唐不是有王法在吗?”
“为什么没人管,金吾卫呢,京兆府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官官相护吗?”,被打不是别人,正是新晋的左卫将军-胡国公-秦玉道之子,秦睿,秦利见。
秦睿一边哀嚎,一边说着,他迫切的希望母亲-尉迟氏能在这个时候从后院出来,如此也就不用挨老头子的打了。
父亲是个惧内异常的人,这个方法半年来,秦睿是屡试不爽。可今儿奇怪的很,母亲竟然影信全无,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奇怪,难道是年纪大了,耳背了?
就在秦睿疑惑之际,后面的秦玉道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一边打,还一边骂着:“逆子,活兽,还特么跟老子讲王法,以父教子,天经地义,今儿就算是打死你,也没有王法能管得着!”
听到这话,秦睿不干了,扭过头来,十分严肃地质问道:“父亲,没您这样的,什么叫打死我也不犯法,您见过那个父亲把自己的儿子活活打死的,这不是自断香火吗?
这可是大不孝,祖父在天有灵也不会宽恕你的。再说,您不就是刚晋了左卫将军吗?用兴奋成这样吗?您这是新作的官靴高抬腿,脚抬的比一品亲王都高啊!”
秦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大唐,可他的身体确实是人家的亲生嫡子,现在看老头子怒不可遏的神情,不得不提醒他一下,儿子可就一个,打死了不仅断子绝孙,到时候别连个摔盆砸碗的人都没有!
呵呵,儿子这话倒是把秦玉道给气笑了,这混小子半年来武艺没怎么长,可这嘴皮子的功夫的却见长不少,“伶牙俐齿”到都敢威胁他老子头上了,这样的孽畜,不打怎么能行!
现在不是贞观朝了,天后也不是太宗皇帝,功臣已经不吃香了,谁知道那柱香烧错了呢!所以他和其他功臣之后一样,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朝廷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们都如惊弓之鸟一般,把自己的尾巴赶紧收起来,生怕让人抓了把柄去。
再说了,这是什么时候,国丧啊,如果让别人在天后那参上一本,那胡国公府阖府上下都得跟着遭殃,今儿要不让这逆子长长记性,他将来如何保命。
“活兽,任你口灿莲花,今儿这顿打也免不了,国丧,是什么国丧你不知道吗?你今儿的举动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秦家世受皇恩,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老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秦玉道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起了太宗皇帝和大行皇帝对秦家的礼遇,那真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所以这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加,疼的秦睿从假叫唤变成了真哀嚎。
“老爷,教训教训就得了,你还真要把利见给打死啊!朝廷是有礼法在,可这暗地里吃肉喝酒的还少吗?如今这年月,谁又在乎那些老礼呢,你呀,就是太顽固了!”
话间,尉迟氏走了过来,没好气的朝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又上前把丈夫手中的棒子夺了过来,随手一扔。然后就把盛怒之下丈夫搀进了正堂,还抽空给儿子使了眼色,让他赶紧跟着进来。
对于自己的夫人,秦玉道常怀愧疚之心,堂堂鄂国公府的嫡女,跟着自己这么个没出息过一辈子,实在是太委屈了,所以在生活中他是能让就让。
就拿今晚的事来说吧!他老早就注意到夫人在门后看着了,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下死力气打这逆子,免得夫人伤心。现在她出面调和,他也是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而已。
“哎,老爷,你年前不是上本章请以致仕了吗?这怎么反而升了一级了呢,这太奇怪了!”
尉迟氏说的没错,现在的朝廷不比贞观和永徽时期,随着科举制的进一步发展,勋贵子弟为官的优势也在逐渐消失,武将方面也以不单单军功来论,升迁与否往往是看站队是否错误。
就拿自己的丈夫来说,自太宗朝就宿卫皇宫,先帝朝也随高侃擒车鼻可汗,平定漠北。可就因为脾气耿直,不会逢迎,怎么都升不起来。
即使是袭了上柱国,一辈子也就捞了一个从四品的职衔,这临了要退下来了,反而到了从三品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唉,听到夫人的话后,秦玉道常常地叹了口气,随即愁眉苦脸的说:“夫人,这你不明白,天后抬举我们这些功臣之后,其实就是拉拢之意。
近来朝中反对她称制的人越来越多,如此一来她必须牢牢地抓住军权,尽量不生太多的是非!可让为夫忧患却不是在这,新皇又是老实巴交的天子,当太子时就对天后唯唯诺诺,大权旁落指日可待,为夫是为李唐社稷担忧啊!
可是我老了,这气血也不如年轻人,再也不能为国家征战沙场了,所以就希望这逆子能为朝廷出一把子力气,可你看看他那样,他能干什么啊!”,秦玉道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对于儿子指指点点。
“父亲,知足者常乐,方能常保富贵,这是您告诉儿子的,这会儿怎么又说道我出息身上了。
要我说就是先帝没管好自家的儿子和婆娘,看看现在,要么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要么上房揭瓦的,老爷们做成他这样,也是够一说的!”
秦睿还委屈呢,特么的,这少国公也太难做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怎么做老爷子才能满意呢!
呼呼,秦玉道刚消下去的火瞬间又被点着了,上前一把抓过儿子的领子,厉声喝道:“小兔崽子,还特么敢编排起先帝来了。
要是不是太后念着秦家往日的功绩,和为父数十年戍卫宫禁的苦劳,你小子的脑袋早就挂在城门楼上风干了,还能在这跟老子顶嘴。
呸,告诉你知足是让你不要在仕途和别人争强好胜,结下子孙仇。不知死活的东西,武氏一族也是你说打就能打的!现在滚到祠堂去跪着,想不通不准吃饭,滚,看到你老子就心烦。”
待秦睿搭了个脑袋出去后,尉迟氏赶紧走到丈夫身后替他捏了捏发硬的肩膀,这人啊年纪大了,筋骨比不了年轻人,又动了这么大的火儿,精神和身体都损耗都不是那么容易补过来的。
尤其是自家这位,那脾气不是一般的臭,夫妻几十年了,她知道安静的给他捏捏能让其把气给消了。
稍时,秦玉道牵起尉迟氏的手让她坐下来,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言道:“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就是胆子太大了,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为夫真是为秦家的将来担心啊!”
话毕,老夫妻二人相识一眼后久久无语,他们是高龄得子,家中只有这一个独苗,所以平日里就娇惯不少,可现在看来,就是因为管教不严才害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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