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你五分见识,我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秋点了点头。
仇不平前走几步,突然并指为剑,向前空砍一记。
在锐利破空声中,他说:
“这武学之道上的‘意’之境,本不是你们这等武艺能接触到的,但既然今夜聊到这个,我便将我的经验说上一说。
何为意呢?
我觉得,便是真髓二字。”
仇不平看着头顶皎月,他对沈秋和小铁侃侃而谈的说:
“你等两人行走武道,若到某一日,对于自己武艺有了独特的了解与运用之后,就不再拘泥于一招一式。
所谓落日海潮皆为风景,花木草石皆可为剑,绝技妙招更是信手拈来。”
仇不平的手指轻轻一摆,便有气劲冲来,锐利无比,就如长枪穿刺,沈秋忍不住仰起头。
而小铁则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但那手指,明明距离两人还有数丈之远。
“上面那些话,都是一位故人说给我听的。”
仇不平轻笑了一声,收回手指,背在身后,对沈秋和折铁说:
“而对于‘武意’,我也有自己的理解。
当我对自己的枪术了解已到最深处时,我对于战机的把握便越发完美,在那枪术招式挥舞的基础之上。
我再近一步,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武意’。”
“沈秋,你可看好了。”
仇不平朝着沈秋走出一步,身上杀气聚散而出,就像是某种无形之物,将沈秋拉入特殊感官之中。
他身边的小铁却毫无察觉。
在沈秋眼中,眼前慢步走来的仇不平,就像是化身为一把破天长枪。
每走一步,锐利气机便膨胀一分。
三步之后,沈秋的额头渗出点点冷汗。
他感觉眼前有只亮银枪已经锁定了他,就如鹞鹰锁定了猎物,猛虎即将探爪。
不管他往哪里走,不管怎么格挡,不管他怎么闪避,都会被那致命一枪刺穿心脏。
“凡有武意者,与之比斗。
就如羚羊挂角,月映深潭,又如落入棋盘,沦入泥潭。
一开始便会落入对方的‘意’中,一切反击对抗都被对手掌握,纵使你有千般妙法,也难以突围。”
仇不平的声音在沈秋耳中响起。
一起出现的,还有两根探来的手指。
沈秋也举起手掌,如握长刀,真气爆发之间,朝着仇不平砍出一刀,想要把眼前这杆“枪”击退。
“啪”
手刀砍出,却被那手指轻易拨开。
两根手指就如长枪出手,速度很慢,却无法抵挡,最终轻轻点在了沈秋心口。
所有的奇异感官,那股冲天杀气,那股被锁定的危机感,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沈秋的呼吸急促,他看着心口的手指,便后退了一步。
他对仇不平俯身鞠躬,说:
“感谢仇寨主授道。”
仇不平坦然接受了这一躬,他对沈秋说:
“我的枪意,乃是自百鸟朝凤枪中悟出。
只要被枪意锁定,敌人便无处可逃。而你的刀意是什么,只有你自己才能理解,才能知道。
刀意诞生,本该是先将刀术练到无法突破的瓶颈才行。
但你既然得了奇遇,就要好生把握。一旦悟的武学真意,其武功招式,也要比单纯用‘技’的武者更可怕。”
他在沈秋肩膀上拍了拍,说:
“我不会用刀,自然无法教你。
但我想,既然你的刀意如此凶戾,那么上几次战场,多与人厮杀,于你的武道而言,便是大有好处的。
夜已深了,你两人去休息吧。
过几日,随我一起上阵杀敌!”
沈秋对仇不平抱拳告辞,小铁又和父亲说了几句话,便跟着沈秋一起离开。
沈秋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但想了想,又走到隔壁。
他没有敲门,就那么推门走了进去。
房中垫着两根火烛,在摇曳的光中,山鬼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在用心看。
他没戴面具,也不理会走进房子的沈秋,似乎所有精力,都放在手中书里。
这种认真的姿态,让沈秋自愧不如。
他坐在山鬼对面,对自家大哥说:
“别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看书,对眼睛不好。”
山鬼看也不看他,而是翻过了一页书。
这本书是从仇不平那里拿来的,真正的圣人学问,虽然含义晦涩,山鬼有些看不太懂。
不过仇不平乃是一代饱学之士,在每句话后都有自己的注释。
这样有注释的书,是山鬼最喜欢的。
“我方才和仇寨主说了,过几日,要与他一起去阻拦军队,为是非寨的伤兵和妇孺转移赢得时间。”
沈秋看着山鬼,他说:
“兄长,你随我一起去呗?”
“不去。”
山鬼那双刀眉挑了挑,他看着书,语气平静的说:
“要回太行,耽搁太久了。仇不平赠了很多书,也要回去看看。”
“你回太行也是猎杀北朝人。”
沈秋说:
“这次仇寨主要去杀的,可是北朝真正的精锐,还有个北朝大将呢。”
“嗯?”
山鬼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
他看着沈秋,他说:
“是北朝人?”
“对!”
沈秋点了点头,山鬼毫无犹豫,也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书,对沈秋说:
“那便算我一个。”
这态度的突然转变,让沈秋都有些促不及手。
自家这位大哥天性恬淡,除了练习剑术和学习之外,对任何事情都兴趣缺缺。
惟独对这北朝人…
真是“爱”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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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小铁和沈秋走后,仇不平依然独自站在月色之下。
他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在思考沈秋那一番话,一炷香之后,在夜空之上传来的微微鹰唳声中,他突然回头。
便看到身后屋檐上,在一轮皎月之下,正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艾兄,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仇不平看着屋檐上的人,他说:
“你为我儿来到齐鲁,势要取我儿筋骨做你的机关人偶。
我知你心中有心结,我也不想解开你的心结。
但我不会把我儿交给你!”
仇不平纵身而起,落在屋檐上。
他看着眼前躲在那里,不发一言的艾大差。
这青阳魔君还是穿着那身鹦鹉绿袍,打扮的和唱戏的一样,脸上满脸横肉,只是有几道伤痕。
头顶上的散乱头发也被削掉一些,看上去颇为古怪。
但最古怪的,是他的左臂。
那手臂明明已经被仇不平砍下来,但现在,在那衣袖里,却又有一只完好无损的手。
只是在皎月之下,艾大差的左手皮肤上,泛着一丝阴寒的光。
仇不平看着他,艾大差也抬起头,看着仇不平,大小眼里尽是仇恨恶毒的光,但却没有主动动手。
仇寨主背负着双手,他俯下身,语气平静的对艾大差说:
“但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这样。我给你换一个人做人偶材料,如何?”
“呸!”
青阳魔君啐了口口水,他对仇不平说:
“你家儿子,乃是天纵奇才,那等神异筋骨,于老子这样的机关术大师来说,乃是世间难寻!
你这小老儿,又要从何处拿来一个能让老子看上眼的材料?”
“用我。”
仇不平指了指自己的心头,对艾大差说:
“用我换我儿,我这天榜高手第七,总还能入你的眼吧?”
艾大差的大小眼猛的瞪圆。
他上下审视着仇不平,用右手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之后,他说:
“老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仇不平开始练武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岁了,前半生是个酸书生,先天之炁早已流失完毕。
按道理说,你根本不可能成为天榜高手的,但你却打破了这个江湖规矩。”
魔君眯起眼睛,他说:
“张大哥曾对我说,你乃是有大奇遇之人。
天生‘七杀’命相,注定天煞孤星,又有龙蛇起陆之兆,只是心思难解,不得超脱。
你老实告诉我,仇不平。
你是不是曾得了大奇遇,洗精伐髓,重唤了先天之炁?”
“是。”
仇不平坦然说:
“自然是有大奇遇的,这柄百鸟朝凤枪,也是自那奇遇之地寻来。”
“好,老子换了!”
魔君一拍膝盖,便应了下来。
他随手拿出一把刀,就要捅进仇不平心口,却被仇不平一把打开。
大当家伸出手指,对艾大差说:
“别急,我还想告诉你,我那大奇遇的秘密,我也能如数告知于你,那秘密和仙人相关。
这世上,可只有我和张莫邪两个人知道!你想知道吗?艾兄。”
“想知道的话,就先帮我做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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