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只有三天。

老秦家家的豆腐摊子只等二十八这日最后一卖，胡玉凤打发了秦生田给儿子打下手。

她们娘三个还有重头戏：拆洗打扫、筹备年货。

二十六是洒扫日。小沟村讲究旧年尘土不能带往来年，屋里屋外每个犄角旮旯都要清扫干净。

这日难道的好天，太阳高照，天空瓦蓝。

胡玉凤让老太太烧了两大锅热水，她和杨秀负责洗洗刷刷。

老秦家平日里勤换洗，要说最难清理的就是秦生田的被褥，一股难闻的烟味儿。

胡玉凤气的大骂：“个老烟鬼，就知道抽抽抽，咋不抽死呢，一样的东西，弄得跟泥里滚了一样……”

杨秀力气大，接过胡玉凤手里的活，“妈，我劲儿大，我洗被褥吧。”

胡玉凤没有反驳，和杨秀换了盆子。

一个早上，娘俩把该洗的都洗干净，晾了满满两根绳。

冬天外面的气温很低，刚挂出去不久就冻硬了，衣服上的水来不及落地，就结成了细细的冰柱。

秦钰和秦树在下面来回穿梭，好奇的伸手戳掉几根。

“你俩玩可以，可千万不能掰了吃冰，那里面都是洗衣粉呢，吃了肚肚疼。”杨秀交代两人。

“知道啦，妈妈……”院里传来一阵阵你追我赶的欢笑声。

下午打扫屋子。

杨秀腿脚灵活，先是举着扫把把屋顶，墙缝的蜘蛛网，灰尘都仔细扫下来。

再给地上均匀地撒上水扫一遍，最后用湿抹布把桌子柜子擦得干干净净。

收拾干净一个屋子，杨秀就站在门外朝里端详，看哪里不干净再去擦洗。

胡玉凤负责扫院子，一边扫一边骂秦生田：

“瞎了还是咋的，没个眼力，院子雪都多少天了不知道拉出去，你等着我给你拉呢，就知道抽抽抽……”

秦生田飞快铲完墙角积雪，留底抹油溜了出去。

二十七是蒸馒头。

老秦家每年都要蒸五六笼馒头，一直吃到正月十五，今年也不例外。

杨秀和胡玉凤一人揉着一盆发好的面。

先是放碱面，酸碱合适再揉成长条，揪成大小均匀的剂子备用。

“妈，咱蒸多少馒头，多少包子？”杨秀请示胡玉凤。

“两笼馒头吧，再包两笼锅子，剩的面就炸成油饼吧……”胡玉凤想了想。

杨秀手上有劲，三两下面团就变馒头。

胡玉凤眼带欣赏看着杨秀的动作，心下感慨，杨秀真是个不错的儿媳妇，她以前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想到什么，她忽然道：“秀儿，今年炸点麻花吧，再给俩孩子炸点果子，我看他们都爱吃这个。”

杨秀面露诧异看着胡玉凤，似是不敢相信。

她在老秦家过了六个年。胡玉凤嫌费油，从没做过油货。秦钰他们只有正月去外婆家才能吃上炸果子。

胡玉凤心情不错：“麻花你会搓不？”

“会会会……我会！”杨秀点头如捣蒜。

有了动力，杨秀手更快，干得老太太烧火速度差点跟不上。

油炸淀粉的魅力没有人能抵抗得了。

两个孩子抽动小鼻子跑进来，蹭着杨秀的腿道：“好香啊妈妈，做的什么呀？”

“奶奶给你们炸麻花，炸果子，一会儿就好了……”杨秀笑着道。

“我奶奶真好，谢谢奶奶……”秦钰对着胡玉凤绽放大大的笑容。

“是我奶奶……”秦树不满的在旁边争宠。

胡玉凤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对秦钰说：“先带小树去玩，一会儿好了来吃。”

秦生田也闻着味儿凑过来，老太太偷偷摸摸塞他一个油饼，秦生田挡在胸前快步溜出去。

看的杨秀眼角直抽，就是说，你们以为很隐蔽吗？？？

果然胡玉凤开口了：

“自己家里做贼呢，偷偷摸摸的，我是不给你吃还是不给你喝，要你们偷……”

“秀儿，捡几个端出去，谁要吃就拿，省得给家里养出了贼……”

老太太涨红了脸低头烧火。

杨秀闻言捡了几个油饼放在饭桌上。

一场小闹剧很快揭过。

杨秀开始搓麻花，胡玉凤在旁边饶有兴致的学着。

“你看看是这样不，拧的没你那个好。”

杨秀闻言赶紧夸道：“就是这样，妈你是第一次，做成这样很好了，我第一次都没成功。”

“你是跟谁学的？”胡玉凤好奇。

“我奶奶，我们一大家子13口人，粮食不够，我奶奶就想着法子变着花样做，我从五六岁就跟着我奶奶做饭。”提起往事杨秀唏嘘道。

“你奶奶是个厉害人，跟着厉害人学本事就不会差。”胡玉凤肯定道。

“嗯，我很感激我奶奶，她教了我好多。”杨秀含笑道。

婆媳二人难得心平气和聊聊家常。

这也是胡玉凤第一次认真听杨秀的家事。

不时评说两句，气氛倒也热络。

晚上胡玉凤叫住秦文礼两口子道：“咱们商量着买点啥，让文礼明日一并买了。”

秦文礼闻言道：“那我记一下，妈你等等，我取支笔去。”

等秦文礼进屋，胡玉凤便道：

“对联得买。咱们加上大门得六付。”

秦文礼记上。

“瓜子、花生得买，各有三斤就够了。白糖红糖还有水果糖各买一斤……”

胡玉凤把能想起来的提了一遍，又问道：

“秀儿，厨房调料有啥缺的？”

杨秀闻言道：“姜粉，再买点醋，家里不多了。”

胡玉凤又问秦文礼有啥添的，秦文礼想着填了几样。

“奶奶买鞭炮……”秦钰领着秦树哒哒跑进来，满眼希冀望着胡玉凤。

“快上来。买，我大孙女要就给买。”胡玉凤把两个孩子抱上炕，满脸带笑道。

秦文礼笑着记上。

“还想要啥奶奶给你们买？”胡玉凤逗弄着怀里的秦树。

“花，放花……砰……”

秦树张开手臂学着烟花炸开的样子，嘴里还配着音效。

秦文礼闻言刚要制止，就听母亲说：“好，买，给咱们小树过年放烟花。”

秦树高兴的在胡玉凤怀里扭成麻花，又站起身抱着奶奶“吧唧”一口，亲在胡玉凤脸颊上。

胡玉凤轻拍着怀里小小的身体，心里传来冰雪消融的声音。

脸上不由露出慈爱的笑容。

秦文礼和杨秀看着眼前这一幕，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