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礼，我跟秀儿去看你姑奶奶，你陪你大哥在家昂。”屋外传来胡玉凤的声音。

兄弟二人停下交谈，秦文礼掀开门帘答应了一声。

王家不在大路边上，胡玉凤和杨秀抄着近路也花了二十分钟才到。

这是杨秀第一次来婆婆这位传言中“相好”的家，一时心下复杂。

反倒是胡玉凤一脸从容。她年少慕艾瞧中了王天荣，或者说瞧中了王天荣家的实力。她深陷泥潭无力自救，就想着有个人能拉自己一把。纵使原来有什么心思，也在姑姑帮她嫁入秦家之后深深埋葬了。

王家是村上的富户，院子盖的严严实实，墙也是青砖砌的，瞧着就很是气派。

杨秀听村里人说这王家原来是地主老财，家里藏着好些金银珠宝。但这都是传说，谁也没见过，王家的人也不怎么跟村上人来往。

还有人谣传她婆婆就是冲着王家的珠宝去的，说老太太给了她婆婆好多大金镯子。

这谣言就很离谱，她婆婆哪里像有好几个大金镯子的气质？

远远地，王家的狗就冲着他们二人狂吠。

一看就是没见过太多生人的狗，瞧那轻狂劲儿。

王家大门打开，探出个脑袋又缩了回去。不一会儿，一个年约五旬妇人迎了出来，老远就道：“哎哟……表妹来啦，可好些日子没见了，姑姑成天念叨着你呢……”

妇人圆脸浓眉，瞧着很是和善，拉着杨秀的手道：“秀儿也来啦，你可是稀客，快进快进……”

杨秀羞涩打招呼：“表婶好……”

几人进了院子，杨秀就见院里也是青砖铺地，看来是真有钱。

从侧屋里出来个年轻漂亮的妇人和她们一一见礼，这是王家的儿媳妇儿，杨秀老远见过两次。

表婶说这话掀起帘子朝里道：“娘，看谁来啦？”

胡玉凤也满脸带笑道：“姑姑，您身体可好？”

杨秀只见炕上侧躺着老态龙钟的老太太，面色白皙，慈眉善目，此刻见她们婆媳二人忙挣扎着起身。

妇人和胡玉凤都几步上前搀扶着老太太坐好。

“凤儿呀，你来了？好久没见你了，我还跟你表嫂念叨了你就来了。”老太太拉着胡玉凤的手笑道。

“听说您病了，现在可好了？”胡玉凤温声道。

“好啦，我只当挺不过去了，谁承想老天爷还想让我多活几年呢。”老太太哈哈笑。

胡玉凤也笑了：“好了就好，您可得多活几年，过几年王浩都能娶重孙媳妇儿了，您可就五代同堂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可不就盼着这个我才舍不得撒手……”

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

胡玉凤陪着老太太聊了快一个小时，见老太太神色面露疲乏，便站起身道：“姑姑您歇着，改天有空我再来看您。”

“再坐会儿，你表嫂收拾些便饭吃了再回去。”老太太拉着胡玉凤不松手。

表婶也在旁边附和着。

“您听我说，不在这一天半天的，您好好修养，咱娘俩相处的日子多这呢，我得空来就过来。”

老太太不舍的松开手：“那你有空就来看看我老婆子昂。”胡玉凤点头应是。

表婶热情挽留，胡玉凤都道家里有客不能久留，这才告辞了出来。

挥别了在门口相送的众人，两人刚往前走不远，就见迎面一年约五旬的男子缓缓行来。

他头发乌黑，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此刻看着二人缓缓扬起嘴角：“凤儿你来了……”

杨秀心跳都乱了一拍，她忽然觉得外面的谣言也并非都不可信。

就说这温柔的嘴角，这柔和的表情，谁能扛得住啊。

她赶紧转头看婆婆，只见婆婆面色柔和道：“天荣哥回来了，我刚去看了姑姑，正准备回去。”

“怎么不吃了饭再走？”王天荣走近，眉目带笑，眼含星辰，简直把村里的凡夫俗子碾到泥里。

“家里还有客呢，不便多留，我就先回了。”胡玉凤含笑道。

“好，路上慢些……”

两人擦肩而过，杨秀赶紧跟上。走出一截她悄悄转头，王天荣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内。

杨秀忽然就理解了婆婆。

这王天荣和公公，简直就是天鹅与□□！！！

*

两人回到家，正好碰上秦文君领着俩小孩出来。

“文君，这还会正热呢，你咋不歇会儿？”胡玉凤问道。

“我骑摩托带孩子在周围转一圈。”秦文君笑道。

胡玉凤本能想开口制止，小孩子不懂事，可大人不是不懂，摩托车多费油啊。只是在秦文礼的亲人面前，她总感觉像是矮了一截，这话就不好再说。

哦，人家是亲大伯亲侄子，自己个养奶奶在这吱吱喳喳，搞不好里外不是人。

胡玉凤果断闭嘴，笑了笑先进去了。

身后杨秀直接开口道：“大哥你也太惯着孩子了，摩托多费油啊。你要真想转让他俩陪着你走走呗。”

“不碍事儿，秀儿你忙去吧，我们不走远，就跟前呢……”说着秦文君把两小孩一前一后放好，摩托车轰鸣着离开。

隔壁院里，秦玲和秦柱放下手中泥巴，羡慕地看着远去的摩托车。

“摩托车好威风呀，那是谁呀？”秦柱说道。

“钰钰说是她大伯……”秦玲肯定道。

“你胡说，不可能，钰钰大伯是我爸爸，那怎么会是她大伯……”秦柱一脸不相信。

“是钰钰说的……”秦玲声音低了下来。

秦文君顾忌着两小孩，速度放慢绕着大路转。就这已经让从没坐过摩托车的小人儿激动疯了，迎着风“嗷嗷”叫，引得过路人注目。

车停在大队部门口，秦文君把两小孩抱下来，一手一个进了商店。

建设媳妇见来人笑道：“这不文礼家两孩子吗……”又对着秦文君道：“你们要点啥？”

秦文君弯腰问两人道：“想吃啥？大伯给你们买。”

秦钰牢记妈妈的教导，此时懂事的摇摇头：“大伯，我们啥也不要，家里都有呢。咱们再去骑摩托吧！”

秦树到底年级小，这会儿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玻璃柜里的吃货目不转睛。

秦文君怜爱的摸了把孩子毛茸茸的脑袋，对建设媳妇儿道：“拿两袋方便面，鸡蛋糕拿一袋，小馒头两袋吧……”

不一会儿他提着一兜子吃货，领着眼睛晶晶亮的小孩出来了。

把东西装在车兜，把两小孩放好，秦文君一踩油门离开。

有同在商店的就道：

“两孩子叫大伯，怕就是文礼塬上那亲哥，要说还是亲的好，你看对孩子多大方……”

“那可不，骑摩托呢，估计家里也厚实。”

“厚实也得愿意花，秦家那小琴嫁的那家一家子工人呢，年前来给她妈就拿了袋鸡蛋糕……”

“哟，真的啊，你咋知道的？”

“我们坐同一趟车，不过人家那眼睛在头顶呢，没瞧见我……”

“艾玛，还公家人呢，这咋拿得出手啊……”

秦小琴还不知道时隔半年自己又成了对照组，被狠狠踩了一脚。

且说秦文君又带着孩子兜了几圈这才回家。

杨秀和秦文礼见他又买东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秦文君这一日和亲眼见了弟弟的处境，又和弟弟聊了私房话，来时七上八下的心也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吃过下午饭他便提出告辞。

秦家人拼命挽留，尤其是秦钰和秦树，他们已经对大伯很是亲近，哭着舍不得大伯走。

秦文君笑道：“十五团圆呢，我今儿在咱家已经团圆过了，晚上也该回去和父母团圆了。”

秦文礼和杨秀没在说话，拿了个袋子给大哥装土产，蔬菜瓜果装了一大袋。

胡玉凤道：“那就不多留你了，回去问你爹妈好家里都好着呢，等忙过这一阵，就让文礼带着孩子回去看看。”

这话说得很是敞亮，秦文君都颇感意外。他笑着应道：“好，我一定把婶娘的话带到，你们在家里也保重身体。”

他又弯腰抱起两个小家伙：“别哭啦，等你爸爸不忙了带你们来看大伯好不好？”

两个孩子抽噎着说好。

“你们在家要怪，大伯有时间也来看你们哦。”

两个孩子点头。

秦文君骑上摩托车，又看了弟弟一眼，跟众人一一道别。

秦家人都站在门口目送着摩托车没影儿了才收回视线。

*

清塬县秦家。早上弟兄几个各在各家吃，傍晚收了摊子便都往秦文君家赶。

父母在，每年中秋节都是如此。

秦文君家，秦老妈时不时看看墙上滴滴答答的钟表：“文君咋还不见回来，该不是文礼家有啥事儿吧？”

秦老爹磕了磕烟斗，抽了一口才道：“骑车也有个过程呢，你急啥急……”

屋外传来说话声，秦文平掀起门帘让媳妇孩子先进来，这才跟着进屋道：

“我大哥回来了没？”

“没呢，这一来一去差不多三个小时呢，哪有那么快。”秦老爹吐出烟雾道。

屋外，秦文林、秦文秀都相继到了，一个个挤在屋里，空气都热烈了。

秦老爹嫌吵的头疼，抬脚下炕拉上鞋出门。

众人只当他去上厕所，也不在意。

傍晚昏沉的树影下，秦老爹伸着脖子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