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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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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眺望南极大陆的海岸线时,露娜依稀能回想起年幼时坠入内格罗河的那个上午,她第一次接触到北半球的灵魂。

南半球西三区有着离南极最近的国家,阿根廷。

这里与中国有11个小时的时差。

当郎追那边处于晚上22点,这里就是中午11点。

罗伯特.德拉维嘉先生是火地岛省的大地主,他有一个500英亩的庄园,名下有几个工厂,但他认为地主、工厂主这些都只是他的兼职,他的主职是冒险家,他热爱四处旅游,探索古老的美洲大陆。

这次他还带上了自己的女儿一起外出。

露娜自出生以来一直陪祖母生活在庄园中,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爸爸说要带她看妈妈,但妈妈不是人,而是堆叠在山峦上的石头,石头上被刻下粗糙的羽蛇。

爸爸说母亲和这些石头会一直沉睡下去,直到他们在上帝那儿重逢。

露娜觉得这种说法不是很靠谱,爸爸是西班牙裔,他信上帝,妈妈是印加人,她不信上帝。

那妈妈信什么?

看完亡妻,罗伯特在船上与友人们喝酒,河风吹来,他感到微醺。

小小的女孩想不明白关于信仰的问题,她蹲在船头让风把她的卷毛吹得摇摇晃晃,风突然大了一瞬,她没站稳,被刮下了船。

水很冷,像一条黑色的大蛇张开大口,要将她吞进肚子里,露娜恐惧地挣扎着,拼命呼救。

然后她就得救了,有人听到了她心中的呼救,让她的身体能浮于水面、大声呼救。

爸爸抱着她游回到船上,露娜被大人们用毯子包裹起来,哆哆嗦嗦间,救了她的人拥着被子坐着。

“你叫露娜?”

露娜看着他,下意识回道:“是,你呢?”

郎追:“郎追,你可以叫我寅寅。”

罗伯特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依然流淌不息的内格罗河,他皱起眉头:“露娜,你在和谁说话?”

露娜正要回答,就看到寅寅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就消失了,接着露娜就感到大脑很疲惫,很痛。

小女孩从小身强体健,没怎么生过病,今天差点淹死在水里,她被吓坏了,身体也很疲倦,加上头疼,露娜瘪瘪嘴,顺从内心,先头一仰,嘴一张,哇哇大哭个痛快再说!

郎追一觉睡到大天亮,清早捂着脸,低声感叹一句:“居然还有第三个……”接下来不会还有第四个、第五个吧?

经过确认,格里沙和郎追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猜新来的露娜小朋友也差不离,这意味着他们之中有奇妙的联系,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郎追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回来了,虽然她特意在门口熏了一遍艾草才敢进门,但郎追还是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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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水痘比种牛痘难受多了,痒得他睡也睡不好,郎追开始拒绝通感,他不愿意将自己的难受传递到别人身上。

但是已经和他建立通感的那三个孩子都很固执,郎追不接通感,他们能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他。

郎追很无奈地接受了格里沙的呼唤,然后被小熊来了个熊抱:“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得水痘了,浑身都很痒,我不想你也痒。”郎追拍拍格里沙。

格里沙委屈道:“那你也要告诉我为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不和我做朋友了。”

郎追乖乖道歉:“对不起,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幸好小熊很好哄,说一声对不起就可以原谅他。

“寅寅,你的身体真的很不好,才好了牛痘,又得了水痘。”

格里沙很担心郎追的健康,“你家到底在哪,等我攒够钱,就坐火车送一只母羊给你,天天喝羊奶就不会生病了。”

郎追忍着抓挠的冲动:“我觉得还好,水痘不是要命的病,而且只要得过一次,以后都不用再怕了,你要怎么攒钱啊?”

格里沙的话语中透着天真稚气:“我帮妈妈炸麻花,和她一起去集市卖,她就会给我1戈比。”

郎追好笑道:“那你要攒多久的钱才能买得起一张火车票啊。”

格里沙给波波梳着毛,十分乐观:“不用多久的,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会学捕猎,然后我就可以像舅舅一样卖野兽的皮和骨头,我会有钱起来的。”

郎追说:“我觉得医生比猎人要更赚钱,以后还是我攒钱去看你吧。”

话是这么说,郎追并不觉得那一天会到来,身处动荡乱世,最紧要的始终是活下去,长途旅行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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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格里沙比起来,菲尼克斯更清楚他无法与郎追见面,格里沙好歹和郎追还在一块大陆上,菲尼克斯却和郎追隔着太平洋。

小菲尔见郎追不舒服,便不提探索橡树庄园,他坐在图书馆里,捧着一本厚实的书,用轻柔的语调为给郎追念童话故事。

他抱着的书是《安徒生童话》,虽然安徒生已离世整整三十年,可他留下的故事依然那么动人,这份影响力从作者的生命中超脱出来。

郎追听着菲尼克斯的故事,觉得很奇妙,曾经的他和安徒生隔了一百五十多年,现在他们却只隔了三十年,他们所处的岁月靠得那么近,也许在历史上,他们会被算成同一时代的人。

“只有一条腿的锡兵哈迪被抛入火中,可他对纸做的舞蹈姑娘的热爱,超越了他残缺的身体,那爱情坚定,直至他们的身体被焚烧成灰,却依然能留下一颗心。”

菲尼克斯念完《坚定的锡兵》,看到郎追的呼吸开始放缓,漂亮的眼睛逐渐合上,他们的连接也因此中断。

他想抱抱郎追,对他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寅寅。”但是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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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追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他感到有人往他脸上涂抹清清凉凉的药汁,带着苦涩的清香。

父母在床边轻声说着话。

“脉象还好,胃口还好吗?”

“他痒得吃什么都不香。”

“我给他上了药,很快就不痒了。”

“熏艾没用,早知道我回家时用烈酒洗澡,寅寅说不定就不会染病了。”

“你要是用酒洗澡,整个人都要醉倒,而且对孩子来说,早点得水痘也不是坏事,这一次病完,以后都不用怕了。”

“他近日出不了门,在家里怪闷的。”

“等他好了,我带他出去玩。”

“去哪啊?”

“还有哪?天桥、茶楼,看看杂耍拉洋片,再瞅瞅那戏台上的刀马旦。”

啪!

“看正经戏可以,粉戏不许看。”

“姐,我是那看粉戏的人吗?嘶,你下手忒重,总有一天死你手上。”

啪!

秦简又拍了郎善彦一下,两人相视一笑,手挽手出去了。

郎追闭着眼幽幽感叹,这两口子明明孩子都能拔火罐了,还成日里打情骂俏,夫妻关系这么健康,闹得他这个在金三角看惯刑事类霸总(其实就是强jian犯)的人怪不习惯的。

接着一个晃神,郎追又看到熟悉的黑色河流。

露娜蹲在草丛里,穿着浅红的条纹裙,棕色卷毛扎成两个小辫,满脸好奇地看着他:“寅寅,你是生活在羽蛇神身边的祭祀吗?是我妈妈让你来救我的吗?”

继格里沙的精灵、菲尼克斯的天使之后,郎追又多了个新身份,玛雅神话主神的祭祀。

他理了理思绪,自我介绍道:“我不是祭祀,我是普通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能和你通感了,你可以叫我寅寅,我家里是开医馆的,你呢?”

露娜连忙站直,拉着裙摆一礼:“你可以叫我露娜,我家是开木材厂、家具厂……”

3岁儿童扒着手指数,没数明白自家到底有多少工厂。

郎追又说:“我是2月12日生日的,你呢?”

露娜眼前一亮:“我也是!好巧啊!”

郎追想,其实不巧。

他问明白了露娜到处身处哪个国家,听到是阿根廷时,心里并没有太意外。

羽蛇神的传说属于玛雅文明,而玛雅文明属于南美。

他看向不远处宽阔的河流:“那这条河,就是巴拉那河吗?”

露娜摇头:“不是哦,它是内格罗河。”

内格罗河的意思,就是“黑河”,它是亚马逊河最大的支流。

露娜很喜欢这条河,虽然她才认识它不到三天,而且它差点杀死了她。

“内格罗河真的很漂亮,像流动的黑曜石,我妈妈睡觉的地方,也可以看到这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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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善彦终于处理完了京郊水痘,回家来了,据说这次死了两个孩子,其他都救回来了。

说起这次京郊水痘,郎善彦叹气连连:“死掉的那两个都是女孩,父母看着不严重就留家里做家务,送到我这的时候已经快不成了,我边上帮忙的郎中都不愿意收,说本来就快死的孩子,往大夫这儿塞,就是等着她们死了好敲我们一笔。”

这种对病患家属的猜忌不可谓不凉薄残酷,可最残酷的却是大夫们会有如此反应,大多是因为他们真的遇到过这种事。

郎善彦会治水痘,可他救不了那两个女孩,他为此心里发疼,却对现状无能为力,因为他只是个大夫。

但他也庆幸,自己是一个大夫,至少他的寅寅若是生了病,他就一定会治好寅寅。

汤药配针灸,郎追好得很快,在杏花开败的日子,郎善彦用斗篷把他抱起来,带着他去喜乐茶楼看《樊江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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