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尘慌了,周瞳难不成又走了,他连连下楼,要去找周瞳,跑得鞋子都要掉了。
他慌乱着,紧张着,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按捺不住,为什么么明知道他不愿意还是要这样?
应不尘感觉胸口喘不上气,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周瞳。
只要他身边,什么身份都行。
应不尘扶着墙,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就住这楼上,我家里有高中生的,天天都要不补充这个维生命西的,你便宜一点啦。”
“是维生素c,”老板说,“你那个橘子几个c啊,你要买你买橙子啊,这个,这个便宜。”
“都烂了,”周瞳说,“你给我拿好的呗。”
“好的贵,”老板说,“你连买个香蕉都捡最便宜的,一把香蕉也就能买这一个进口橙子。”
“这玩意儿,c多吗?”周瞳问。
“一分钱一分货。”老板说。
应不尘的膝盖发软,瘪着嘴看周瞳。
“你这个东西,多钱一个啦?”周瞳摸着一个空调问。
在号子里的夏天时候,又闷又热,蚊子特别多,但是那时候的空调还是稀罕物件儿,周瞳只听狱警说过,说那东西会吹冷风,夏天特别舒服,只有大领导的办公室才有。
“八千。”电器店的老板娘做的都是有钱人的生意,这种瞎问不买的她最不乐意搭理。
周瞳暗自咂咂嘴,这玩意儿咋这么贵。
夏天要是太热了,应不尘读书得多分心。
周瞳又从店里退出来了,去到小超市,没一会儿,他买了点饼干跟方便面,出来的时候还骂了一句,“真黑心呢,卖这么贵。”
周瞳叼着根烟,抬起头,就看见了应不尘,眼睛红红的跟个棍似的杵在那。
“楞着干啥呢。”周瞳说。
“你出来干嘛了。”应不尘问。
“买菜啊,”周瞳说,“那你不回来,我还不活了啊?”
“嗯。”应不尘笑起来,眼尾都多了一条褶子。
“我刚刚怕你走了。”应不尘说。
“我走他妈哪儿去。”周瞳说,“你就好好读书呗。净他妈管闲事。”
被骂了,应不尘又舒服了,他说,“我膝盖疼的厉害,今天又打扫了卫生。”
“搁他妈家里都不扫地,出去可勤快了。”周瞳说,“老师说啥都听啊,老师放屁你也香。”
“我们说过看在奶奶的面上,不骂老师的。”应不尘说。
“也是,”周瞳说,“奶奶走的时候,难受不?”
“跟睡着了一样,”应不尘低着头说,“奶奶,不难受。”
“我问你难受不。”周瞳问。
“呜...”应不尘又要哭了,伏在周瞳的胸口,被推开了好几次还是黏来,不知道嗓子眼里塞了几根鸭脖,说不清话。
“多大孩子了,”周瞳说,“丢不丢人,叨叨啥呢。”
“我要是把你弄丢了,我才丢人。”应不尘吸着鼻涕多。
“赶紧走吧,”周瞳说,“都看你了。”
二人往居民楼里走。
“昨晚上你在外面的沙发睡觉?”应不尘问。
“我乐意睡,比床软。”周瞳说。
“我睡沙发,你睡床。”应不尘说。
“咋那么多事儿呢,睡哪儿不一样?”周瞳说。
应不尘进去做饭,周瞳站在旁边看,说,“你读书去呗,我弄点就行了。”
“你会吗?”应不尘问。
“把谁当傻逼呢,”周瞳说,“我中午就是自己弄面条吃了。”
“别总吃面条。”应不尘说,“你太瘦了。”
“管你自己吧。”周瞳说,“装得跟我奶似的。”
周瞳在厨房捣鼓了好一阵,差点没给锅炸了。
应不尘当听不着,任由他“诶!”“诶!”“冷静!”的对着锅里的鱼说话。
周瞳就不怎么下厨,就当年当洗头仔的时候做饭,比应不尘做的还难吃。
也有好吃的,鸡杂面,他们俩过年的时候吃的。
吃了饭,周瞳就催着应不尘去读书。
应不尘半晌都没听见动静,出来看,电视的音量被关得太低了,而周瞳的眼睛又不好,他正拿了个小板凳,贴着电视机看。
应不尘好想他,哪怕他就在自己的眼前。
“你这个沙发,八成被骗了,”周瞳埋怨道,“坐起来跟从前的歌舞厅里面的一样,崩崩紧的。”
“就是歌舞厅关门的时候我花了50买的。”应不尘说,“你以前说,歌舞厅的沙发睡觉舒服,你一躺,就睡着了,连家都不回。”
“说的我跟不管你死活似的。”周瞳说,“你喝西北风长大的呗。”
应不尘端着脸看电视,说,“瞳哥。”
“嗯?”周瞳顺着应,靠在沙发上。
“我爱你。”应不尘转过来对着周瞳,认真的说。
“滚你吗的,少发疯。”周瞳楞在原地,看着他的眼睛,直到烟都烫得他自己了,才想起来骂人,“你再这个熊样,我立马走。”
“知道了。”应不尘说,“我爱你。”
“我爱你吗你爱啊爱的,你知道啥啊你,”周瞳说,“毛长齐了吗?”
“我18岁了,我是成年人了,法律上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从来都没有上过你的户口本,唯一的差距就是你比我大了快十岁。”应不尘说,“我怎么就不能爱你了?”
“你征求我同意了吗?”周瞳挠着自己的脑壳,连这孩子一把火烧了半个面粉厂他都没这么愁过,“大哥,咱俩的差距是十年,十年你知道是啥意思吗?”
“知道。”应不尘说,“十年呗。”
“神经,”周瞳说,“咱俩差得不是年纪。”
周瞳坐起来,说,“你现在小,还不懂,先别说我这辈子会不会结婚,要不要跟人一辈子拴在一起,首先,我得跟这个人首先她得向我发一箭,就是那个不穿衣服的娃娃,叫丘特比,是吧,他得来一箭,我心里有滋味了才行。”
“是丘比特。”应不尘说。
“你别管他是什么特,然后,我看着你,应不尘,真的,我没法把你当个朋友说实话,我印象里你就是会闯祸的脏娃娃,你这个,你叫我怎么看你?你问我,能不能把你当个男人,我跟你说,我不能,我看见你我就觉得我得呵护你,保护你,以后攒钱,给你结婚生孩子。”
“我不结婚。”应不尘说,“如果不是跟你的话。”
“你他妈又中邪是吧?我跟你说半天你听啥了?”周瞳说,“你读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我之所以,我现在在这里,是我对你有未完的责任,我希望你考了大学,遇到喜欢的女同学,哦,不是,男同学我也尊重你,行吗?”
“怪我不好,”周瞳说,“让你没有健康的,好好的长大,我有责任,所以咱两就这样,好好的,咱就都不提这个事儿,等你长大了,你出去了你乐意回来看不看我的,都行,成吗?”
“我爱你。”应不尘说。
“我去你吗的。”周瞳一把把一盒烟都扔在了应不尘的头上,进去房间睡觉了。
***
周瞳连面对这种话都是进房间而不是摔门出去的。
应不尘咧着嘴角蹲在地上把烟一根根的捡起来,塞回盒子里,把打火机贴身藏着,就翘着脚在沙发上看书。
后半夜的周瞳就开始抓耳挠腮了。
这房间里没有烟,他烟瘾犯了。
外面那小子应该睡觉了,周瞳要出去偷烟。
但是茶几上没有烟,房间搜了一圈都没有,楼下的小卖部早就关门了。
要是一开灯,一开门,这小子又要抽风。
按照周瞳对应不尘的了解,八成烟被这混小子压在身下。
混小子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就微微张着嘴唇。
周瞳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看过应不尘睡觉的样子了。
跟他印象里的应不尘差得有点远。
印象里这小孩儿不长个,黢黑,瘦胳膊瘦腿的,现在怎么还长白了?难不成真是从前吃的太差劲了?
印象里都说小孩睡觉的时候就在长高,每天就往上拔,那会儿周瞳老担心应不尘长成个一米五八的小个子,现在怎么突然就跟钻了狗洞似的长高了?
印象里这个孩子的眼睛还是蛮大的,双眼皮,现在咋看起来眼睛还变小了?难道这眼睛不跟着脸一起长?
周瞳的坐在小凳子上看了一会儿,确认这小子是真睡着了,才偷偷摸摸上手拿烟。
打火机也露了半截出来。
周瞳正想要拿,应不尘睁开了眼睛,握住了他的手,说,“瞳哥,你偷东西。”
“我偷啥了。”周瞳被抓了现行,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拿我的东西!”
“你拿呗。”应不尘还把烟撂远了,去拿的时候又收回来,跟遛猴似的。
烟被他压在脑后,周瞳这回扑上去拿,被应不尘啵唧亲了一口。
“你要死啊!”周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蹦了起来,“你要死啊!”
“你以前亲过我那么多次,我不小了你还要我亲你,满足你当年的愿望,你喊啥?”应不尘把手搁在脑袋后面,轻描淡写地说。
“你这个狗崽子。”周瞳费劲地搓着自己的脸,连烟都不要了。
这他妈完蛋玩意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