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准备怒气冲冲的找医生吵一架,凭什么不给他的哥哥打电话,可真当他面对医生,准备大干一仗的时候,没想到医生居然轻而易举的答应了。
周睿不明白为什么。
医生解释道:“你哥哥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身上的伤口,是心理问题,目前看来,他都不是很相信你们,所以不愿意与你们沟通,可他现在指名道姓的想要和人说话,说明他还有倾诉的欲望,那就不能压抑,我也看了,朱弦就是个学生,还是个救了他的人,和她聊聊也没什么,说不定能促进他的病情恢复呢。”
这么一说,周睿就更不明白了。
“为什么?他虽然跟爸妈关系不好,可我是亲弟弟啊,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
医生像看智障一样眯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
按道理来说,现在的小孩子都还挺早熟的,而且,周睿还是个初中生,他看不出来自己的哥哥很喜欢这个叫朱弦的女孩吗?
“我应该懂什么?”
“……”
看样子不是装的。
医生无奈的摇摇头,算了,这个年纪还太小,不懂就不懂吧。
“快去给你哥拿手机去吧。”
周睿立刻喜笑颜开,也不再去纠结这其中的弯弯绕了,他屁颠屁颠的跑出了门。
夜晚,所有人都一身铅笔灰的从画室回来后,卸下满身的疲惫,几乎都是倒头就睡。
朱弦也躺在床上,两个眼皮开始打架,她现在做梦都在画画。
正要入睡时,耳边的手机突然发出了嗡嗡声,把她的瞌睡震跑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从上次许肆的事情闹过后,朱弦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坏人真是不少,也就不敢接,挂了。
哪成想又打了过来。
她接着挂。
然后手机又响了。
如此几次,声音在寂静的宿舍里有点吵,怕吵到别人睡觉,她就起身,走到走廊外接电话。
开口的语气不耐烦的很:“同志,推销电话有半夜打的吗?你们是不是太敬业了?”
那头传来一声低笑,声音沙哑又熟悉。
“小满,你火气真的很旺。”
“!!!”
朱弦的眼睛瞬间瞪大,她双手捂着手机,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相信来电的是许肆,她又看了眼来电号码,一瞬间百感交集。
“阿肆?阿肆!是你吗?”
“嗯,是我。”
得到回答的朱弦眼眶一热,一想到那些天的担忧,她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睡不上一个好觉,就火往上窜,边哭边骂,可又不敢大声,生怕惊醒了值班老师和同学。
“王八蛋!你好端端的玩什么失踪?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不在了……”
头一次听见朱弦骂人,许肆本来还觉得新奇有意思的很,可是渐渐的,电话里只剩她的哭泣声,每一下都撞击在他的心脏深处,促使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没有想过,最后救他于水火的人,居然是朱弦。
也没想过,自己在朱弦的心里,位置这么重。
许肆的嗓子眼里一顿哽咽,这些天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发泄点,他的眼睛也湿润了,可声音里听不出来任何不对劲,甚至于嘴巴上还在调侃。
“哟,学艺术的不是都很文雅的吗?怎么还骂人呢?”
朱弦对于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只是觉得不解气,用气声一遍遍的骂他:“骂的就是你!王八蛋!你大爷的!许肆你大爷的!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呜呜呜……”
骂人的词语真匮乏。
许肆笑着擦掉脸上的泪水,缓了缓情绪,低声道:“对不起,小满……差点害了你……”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天他们没有躲好,朱弦如果真的被抓住,那么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骂够了,朱弦抽泣道:“你还能回学校吗?”
许肆摩挲着手机的边缘。
“怎么?有人欺负你?”
朱弦摇摇头:“没有,你上次出事,我一害怕报了警,那个大胡子警察看到我被欺负了,气的不行,举报到教育局去了,学校被问责了,我的班主任也换了,是那个贾建国,贾光头。”
听着这个绰号,许肆轻笑了一声。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我了?”
“嗯,想。”
“……”
许肆一愣,朱弦的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暧昧的话语让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沉寂的内心里,有了一丝丝的甜,他几乎可以断定,朱弦是喜欢自己的。
可如今的他,乱糟糟的,怎么配得上她?
对于这份他有所期待的爱意,许肆不想,也不忍心拒绝。
“小满,我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他如今的心理状态不是很好,医生每天都给他做心理辅导,可是,每晚的噩梦里,还是黑狗血淋淋的模样,他总是会半夜一个人蜷缩在床角,无助的哭着。
他现在,不是很适合去见人。
“那你高三开学会回来吗?”
对她许肆也不隐瞒。
“估计不行。”
朱弦笑着安慰道:“没事,你先好好的养身体,一切都过去了阿肆,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和她聊了这么一会,许肆觉得心里的压力似乎瞬间就释放了很多,他有些累,这段时间不怎么吃饭,说不了几句就开始喘,低血糖。
朱弦好不容易和他通上电话,似乎怎么也说不完,许肆就这么静静的听她吐槽学校里的种种,嘴角的笑意一直都在,眼睛里的泪水也一直在流,他不断的擦,也不断的笑。
还好,还好朱弦还在,也还好她没有被自己连累。
现在想着第一次在厕所遇见这丫头的时候,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豆芽菜,到现在敢跟他一口一个你大爷,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感觉,像是经历了一个轮回,可明明没有多久。
渐渐的听不到许肆的声音,朱弦出声试探:“阿肆,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答,她又问了一句。
那头的许肆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不敢回应,怕惊跑了自己好不容易的睡意,本来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总不能麻烦朱弦一直在这说,说到他睡着为止,这丫头明早还得上课呢。
在许肆即将睡着的时候,那头传来一句话。
“阿肆,我喜欢你。”
许肆猛地睁开眼,大气不敢出。
她以为自己睡着了,才放开胆子偷偷告的白,如果他出声,岂不是会让她尴尬死,朱弦的脸皮太薄了。
然后那人像是害怕被听到一般,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耳畔一直萦绕着那句话,声音轻柔的明明像根羽毛,却在他的心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经久不散。
“操!”
许肆笑骂一句,侧过身。
得,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从那次电话谈论过后,许肆这边的状态明显好多了,吃得香,睡的棒,医生都看呆了,他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是真他妈的强大。
他知道,这家伙每天晚上都在偷偷的煲电话粥,期间他也不小心听到过几次,本以为是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
可是没有想过,居然是函数,求导,公式带入,氨基羧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谁家好人谈情说爱讲题目的。
有时候他进去给许肆打吊针,吊些营养液,还能看见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开着扩音,另一只手在拿笔算着题,然后给朱弦讲题。
朱弦的脑子在画画的时候,灵的像是被佛祖开过光,但是一碰到数学,就像是被屎腌过的,气的许肆脸红脖子粗。
“朱弦!这可是基础题!我一个两年不学的人一看都懂,你两个耳朵中间夹的是回族人的禁忌吗?”
回族人的禁忌?
医生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惹来了许肆的白眼,他立刻噤声。
朱弦也是才反应过来他在骂自己,气的她七窍生烟:“我夹的是你!”
“……”
“……”
话说出来,好像有些变了味,车速有点快。
朱弦恨不得咬舌自尽。
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玩意?
医生扎完针,赶紧离开了,不行,他再留下,一定会憋笑憋到抽筋离世的。
直到门被关上,朱弦都没有出声,许肆觉得他刚刚或许说的真的有些过了,心里还有些忐忑。
“还在听吗?”
没回答。
“小满?”
电话没挂,却始终没有声音,许肆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眉心,认命道:“对不起,我错了。”
那头颇为傲娇的嗯了一声,像是施恩一般回了一句:“你知道就好,接着说。”
许肆无奈的笑了一下,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