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清理殊为不易,稍露一些,便有土石沿崩塌之隙滚滚而下。数度险象环生,幸得秦富贵与陈青玄施展术法化险为夷,护佑村民周全。
村民搜罗了些昨夜遗落的残枝,几经周折,方筑起临时的屏障,抵挡住滚滚落石与泥沙,此番劳作,竟耗去半个时辰。
陈青玄体恤民力,劝众人于树荫之下稍事休憩,勿轻易进入洞中。
村民感念其恩,自然遵命。
不过,对于陈青玄三人涉险,他们亦心有担忧:“三位少侠若有需要,高喊一声,我等必奋不顾身,即刻驰援。”
三人步步为营,深入洞穴,虽路途曲折,却未见异样。月昙欲以术法先行探路,却遭秦、陈二人联手劝阻,恐其再度耗尽灵力,有碍康健。
秦富贵握着月昙的手腕,言辞恳切:“昙儿,切勿再动灵力,以免不测,我跟青玄可禁不住吓。”
陈青玄亦附和道:“正是,你这拼命的架势,实在难以叫人安心。”
“不妨事。”月昙想将手腕从秦富贵手中挣脱,却无果,“灵力耗损,在汲取天地间草木之灵恢复就是。”
秦富贵两人坚持己见,终未允其冒险。
或因布阵者自信满满,洞内竟无机关埋伏,三人行进颇为顺畅。
通道的尽头是方石堆砌而成的密室,四壁空旷,唯有中央是被翻动的土坑,外沿是贫瘠的黄土,其下是诡异的黑土。
他们抬头望去,头顶就是已经破碎的圆石,只不过他们从中意外窥见周遭三十丈之景,令人叹为观止。
秦富贵不禁感叹道:“原以为只是一方圆石,却为料到还能通过此处监视周围的一举一动。”
月昙凝视土坑,心生疑惑:“你们可觉得此处之前有栽种过什么物什?”
陈青玄目光掠过土坑,转而搜寻他处:“土坑已空,当务之急,是探查此处有无隐藏的地牢囚室。”
秦富贵则对头顶圆石念念不忘:“你们说这里面的密室会不会跟这个圆石也有关系?”
“无论是否有关,咱们还需要查找一番再说。”月昙也开始在墙壁上查找有无机关存在。
陈青玄凭借其深厚的阵法造诣,已在进门右侧墙上发现端倪,墙面暗纹浮现,两侧石壁悄然收缩,一隐秘通道显现,仅容一人通行。
秦富贵兴奋地将月昙拉至陈青玄身旁,三人目光汇聚于那新现的密道之上。
陈青玄轻挥衣袖,一道符篆化作光芒,瞬间点亮墙壁上的两支火把,将密道的幽暗驱散少许,暴露出几道黑洞。
他走在前列,取了支墙上的火把,逐一照亮那些黑洞,月昙紧随其后,目光中闪烁着好奇与戒备。
秦富贵的声音低沉而略带熟悉感:“这布局,倒让我想起秦府别院那些士兵的居所,简陋而拥挤。”
陈青玄示意二人稍等,独自踏入黑洞一探究竟,归来后,三人转而探索起旁边的密室群。
五间密室,此刻都已经空置,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他们不甘心的将这些密室又探查了一番,可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别无他法,他们只能回到之前的密室当中。
秦富贵脚下碾压着一块碎石,剑眉微蹙:“我们方才已仔细探查并无疏漏,可却未见可以关押人员之地,难道是我们猜测出错?”
月昙朝着门口正对的最内侧墙面看去,她的灵力正在缓慢恢复,但不知为何心中却犹然生出恐惧,仿佛多待一刻就会在此窒息。
她不自觉地靠近秦富贵,试图以此驱散心中的惶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地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感。”
陈青玄的眉头也拧成了结,怀疑道:“难道他们已将女子们转移?那我们这番努力,岂不是……”
“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晚?还害的月昙失了灵力。”秦富贵望着头顶那块有裂痕的圆石就来气,愤然将脚下摩挲的石头踢进土坑中。
“啵!”
并非是石子落地的声音,更像是游鱼吐水的清脆声。随后,土坑中,一股黑气如幽灵般冒出,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陈青玄毫不犹豫,祭出天抒笔,笔锋如龙,一击之下,圆石粉碎,黑气狂涌而出。秦富贵迅速布下结界,将三人护在其中,隔绝那邪恶的气息。
碎石与黑气交织,恶臭之中似乎还藏着更为可怕的东西。
月昙以术法屏蔽了她与秦富贵的嗅觉,还不忘提醒道:“屏息!这臭味有异样,在这山洞中还是传音入密为好。”
秦富贵强忍不适,传音问道:“这究竟是什么邪物,为何臭气熏天,如此令人作呕?”
陈青玄于那恶臭与黑烟初现之际,已瞬息间屏息凝神,目光如炬,紧盯着那诡异的土坑,面色凝重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腐朽的气息,更是难以言喻的哀愁与愤怒。
月昙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轻声细语,带着一丝不忍:“此间所散,怕是腐尸之味,令人心悸。”
秦富贵闻言,猛然转身,眸中倒映着月昙的身影,神色间满是不可置信,仿佛“怎么可能”四字已深深镌刻于面上。
陈青玄的眉宇间掠过一抹忧虑的阴云,他不敢也不愿相信,那众多无辜的少女竟已遭此劫难,长眠于这暗无天日之地。
时光匆匆,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黑烟渐散,土坑内竟是自行塌陷,一层厚重的黑土覆盖其上,更添几分诡异与沉重。
在秦富贵术法的庇护之下,陈青玄借着洞口漏下的稀薄光线,细细审视坑中景象:“之前黑气虽飘走,但坑中仍有黑土覆盖,唯有掘土方知真相。”
秦富贵见黑气已彻底消散,正欲收回术法,思量片刻后提议:“不如暂且退出,让村民们一起进来?这么大的坑仅凭我们三人之力,怕是要等到天黑才能掘开。”
陈青玄和月昙都觉得秦富贵的话不无道理。
于是乎,三人依原路返回至山洞外。至于为何不直接从洞口窜出,那是因为洞口的黑气在,他们不敢贸然行动。
还未到村民身边,月昙已明显察觉出他们的鼻子有轻微皱起,他们三人还尚未解开屏气凝息的术法,自知身上定有余味残留。
午后微风拂过,携带着山洞内的阴冷与恶臭,村民们纷纷皱眉掩鼻,面露嫌恶之色。
严大福心怀忐忑,上前一步,声音颤抖:“诸位少侠,那山洞之中究竟隐藏何物?这又是冒烟又是发臭的。”
月昙三人相视一眼,皆是一脸沉痛,他们内心挣扎,不知如何将这残酷的事实告知众人。
最终,陈青玄郑重其事地向严大福及众村民抱拳行礼,沉声道:“我三人于洞中偶得一巨坑,坑内似有填埋之物,恐为村中失踪少女。望诸位能与我们一同入内,掘土探明真相。”
村民们虽早已料到最坏结果,但亲耳听闻,仍是泪眼婆娑,心如刀绞。
有人悲声问道:“莫非村中所有女子皆在此处?”
陈青玄不忍再添伤痛,侧目望向秦富贵,希求他能给予一丝安慰。
秦富贵亦是心如刀割,长叹一声:“尚未可知,唯有掘土见物,方能明了。”
话落,四周一片死寂,随后是压抑不住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而是失去至亲的父亲、兄长,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无助。
严大福以那补丁累累的麻布衣袖轻拭眼角,泪水却如断线之珠,难以遏制。
他强忍悲痛,声音虽哑却异常坚定:“我跟三位一起进去。”
村民们纷纷附和,声浪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亦同往,共探真相!”
月昙将手伸进袖中,借着衣袖的遮掩,运用术法幻化出十五条白绫,将它们递予严大福,嘱咐道:“你们用白绫掩住口鼻,避免有毒之气入侵。”
村民们感激涕零,接过白绫,拿起自己的镰刀锄头,紧随月昙三人,步入了那幽深的洞穴。
至巨坑之畔,众人目睹此景,哀恸无声,泪水与汗水交织,却未停下手中的挖掘。几锄头下去,第一具白骨就在巨坑边缘显现。
白骨被男子衣衫包裹,那衣衫也已破烂不堪,无法辨别究竟是谁家女子。
随着挖掘的深入,密室逐渐布满了白骨,共计三十具,恰与失踪少女之数相吻合。
在外沿的尸体上衣衫腐蚀殆尽,中心的尸体只剩下森森白骨,令人触目惊心。村民们三五一团抱头痛哭,悲痛之情溢于言表,连月昙三人亦感同身受,泪眼婆娑。
愤怒与不解交织在村民心间,他们怒斥道:“何人如此狠毒,竟行此灭绝人性之事!”
秦富贵实在不忍他们陷入悲痛中,连忙安抚众人情绪:“悲伤之余,我们更需冷静。这些无辜少女的遗骸,需尽快带回村落,以免幽冥之气侵扰,不便赶路。”
村民们化悲痛为力量,迅速分工合作,留下了三人在此整理骸骨,其余则外出搜集树枝藤蔓,以编织筐篓,准备将遗骸妥善运回。
月昙心中忧虑更甚,她靠近秦富贵,轻声细语:“依村民所言,最后一名少女失踪于二月,何以尸骨腐化至此等程度?”
陈青玄两指之间夹着黄色符篆,上面的朱砂在微光中闪烁着耀眼的红,他口中念念有词,符篆化作流光,在密室中穿梭,最终在他脚边化为灰烬。
他眉头紧锁,不解道:“此等横死之状,本应怨气冲天,然此地却无丝毫冤魂厉鬼之气,实乃怪事。”
“会不会是此地靠近幽冥,这些鬼魂已经被幽冥鬼使给带走?”秦富贵猜测道。
陈青玄眸光一转,望向那片沉寂的尸骨,沉声道:“应当不会。传言道,枉死者超脱生死簿之羁绊,鬼使探查需要些时日。若真是鬼使前来,此处阴冷之气更甚,这些女子的尸骨深埋地下,应当不会这么容易腐坏。”
月昙心中疑虑更甚,不禁蹙眉轻语,犹如细雨润物,却激起层层涟漪:“会不会是有什么阵法控制?”
此话一出,犹如冷水滚热油,瞬间炸开,三人神色皆变,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凝聚在那掩埋女子尸体的幽暗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