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陀带着打包好的几套衣物，以及自己买单的时候忽然看到，顺手买下的几条穗子回来的时候，恰好是行秋与三人告辞，走出店面的时候。

这天后来他们又逛了几家店，在璃月港以旗袍*著称的定制铺子里，四人还遇见了正在工作的甘雨和凝光。

昙昙的目光在钟离和凝光之间悄悄回转，最后眨了眨眼，和打了个甘雨眼神招呼。

三人把昙昙往店里的裁缝那儿一放，然后有说有聊地跟着另外一名店员选版式布料去了。

“跟家里哥哥一起出来逛街吗？”量尺寸的时候，裁缝主动与她聊天，以免气氛沉默到令人尴尬，“他们都很宠你哦？”

昙昙：……

“呃，那其实是我家长辈。”她解释。

裁缝有些惊讶：“那可真年轻。”

等昙昙终于被裁缝放走，跟着店员过来寻他们的时候，就看见接待室里，三人正一边用着店里提供的茶水点心，一边翻着图册、样布，手上还拿着几张抽出来图纸对比得起劲。

甚至看起来一时间都顾得上没发现她。

当然，以这三人的感知，不知道她来是不可能的。

昙昙刚走到跟前，就被温迪塞了个他熟练处理过的小零食，而后拍拍身边的位置，叫她坐到中间来一起看。

若陀和钟离也不再看手里的册子了，而是把抽出来的纸张拢到一起，连同布样一起送到昙昙面前：“我们筛选过，觉得比较好的都在这里了，看看自己更中意哪个？”

昙昙抱着满怀的纸张布样，一时有些茫然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定住了心神，一张张翻看手里的宣传画片。

只是看完了她仍旧有些茫然。

旁边三人也不催她，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甚至挺有闲心地拿起已经被他们“挑剩下”的册子，随意翻看。

一点也没有像之前几家店那般发表看法、给些建议的意思。

事到如今昙昙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了——手里的这叠画片里的商品，与她之前不能说完全不注重品质，只能说一定是以投资回报与性价比为首的行事逻辑相比……有些关系，但不多。

自踏入这家店开始就一直在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等不在乎价格，只在乎品质的挑选方式……只能说如果他们没把这些筛出来塞到她手里，昙昙和他们一起看的话，这些是第一时间就会被PASS掉的。

倒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因为东西太好不敢挑——之前二十年在师门里，跟着一群天之骄子的飞升境师兄师姐、半步圣人境的师尊，她什么没见过——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罢了。

况且与她的经济水平不想匹配。

昙昙拿起画片又翻了翻。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

也不知该说三人的眼力足够毒辣，还是说她自己对于美好的东西基本都能见一个爱一个，总之手里这叠画片所展示的服装款式，基本都精准地踩在了她的审美线上。

于是在纯粹的以品质为生活导向方面毫无经验的昙昙，理所当然地陷入了巨大的选择障碍之中。

昙昙抬头，看向三人，意图得到些帮助。

但是先生不看她，若陀叔与她对上视线的时候，只抬了抬下巴，让她继续看，于是昙昙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了右手边的温迪。

温迪当然不会不理她：“怎么了？”他一副似乎并没看见她眼中的茫然与纠结的样子。

“喜欢哪个？”他凑过来，揽着昙昙的肩膀，低头看她手里的画片。

昙昙只好低头和他一起看。

她机械地把手里的画片布样又翻了一圈。

中途温迪指指这个的优点，评评那个的好处，昙昙一路“嗯嗯”地附和，直到翻阅到了尽头，也没给出个定数。

温迪抬起头来，依旧带着那般温柔又纵容的笑意，与她对视片刻。

“啊——！”他忽地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拖长了声音，“我知道了——！”

“都喜欢是不是？”他笑嘻嘻地继续说道，然后伸手去拍了拍昙昙另一边坐着的钟离，“诶~你说，要不我们都买下来吧？”

钟离看过来，沉吟片刻：“喜欢的话，不无不可。”

昙昙连忙放下手里的纸张，腾出手来放在身前摇晃，以充分表达自己的抗拒开口：“不、不——”

“不过我并不推荐这么做。”钟离继续说。

昙昙瞬间松了口气。

手里这厚厚的一叠画片，全买下来是真的没有必要！就算是她再怎么无法、也不想拒绝他们的好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能坚定地表示出自己的反对的！

——先生并不真的打算这么做真是太好了。

只是钟离的下一句话让昙昙松了一半的气就这么噎在了半路。

“以普遍理性而言，这家店的衣饰虽好，但终归都属于同种类别，璃月还有许许多多其他风格的衣饰，不必让同一类的衣物占据所有的时间。”钟离眼中带着笑意，看着昙昙说道。

——原来您在意的只是这个吗？

昙昙好悬没呛着。

——请对自己的实际经济状况有些概念啊！先生！往生堂的工资再高，也经不住如此霍霍吧？更何况您还有自己的爱好和需要维护的生活水准呢？

今日花在她身上的资金已经很多了，真的不需要也没必要再来这么大一遭了！

昙昙嘴上一个字都没吐出，内心的小想法倒是已经转飞了，此时此刻心头忽然涌出了一个想法，与手中丞待挑选的服装无关，是有关于之前遇见的行秋的。

——壶中品质经过优选，再有仙气、灵气蕴养，所收获的霓裳花与毛料，品质应当能让能让飞云商会感些兴趣。

物品描述里都写着呢，璃月的飞云商会，是制丝、纺织的巨头，传说在大陆某处还有专门的霓裳花花圃**，这些材料交给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打定主意，昙昙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任务”。

——到底该怎么选？

内心的小人在抱头尖叫。

但是面上一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

昙昙慢悠悠地，再一次开始一张画片一张画片，一片布料一片布料看过去。

她的神情很认真，但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看到心里去。

温迪看得有些乐，抬起头来跟端起茶杯喝茶来压压自己笑意的钟离对了对视线。

——看起来还不错？有进步。

——嗯，进度比意想之中要好。

——挺好，一会儿我们还去哪儿？

——不急，今天差不多了，过犹不及。

三人眉来眼去，昙昙低头，努力分析，旁边站着的导购眼观鼻、鼻观心。

——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还有师尊，他们平时是怎么选东西的来着？

昙昙脑内飞速运转。

——选最贵的？

昙昙翻到材质价值看起来最顶级的那几个，看了看，否定了这个逻辑。

——不不不，无论是款式与材料之间的搭配、还是价值与他们之间关系的程度和影响，好像都不太合适。

——那……选最便宜的？

昙昙飞速翻了一圈，没能挑出来之中有谁的价值和其他相比，是比较明显地低些的。

他们当真是滴水不漏。

昙昙蹙眉，喉头滚了滚，又使劲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按性价比来选呢？

刚翻了几张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个方法他们当然也是没给她留下余地的。

都看了好几遍了，多少她心中也有些数。

昙昙抬眸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册子，犹豫半晌，还是没伸手去拿。

——喜欢。

她突然想起他们反复强调过的这个词语。

——喜欢……？

昙昙盯着桌上清亮的茶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茶水里倒映着接待室里明亮的灯光。

——是了，理应是这个逻辑。

有什么事让她一眼就看上、记住，并现在还印象深刻的呢？

温迪搓着手里的糖球，看了半晌，最后把它丢进自己的嘴里，抵到腮边——嗯~看起来有想法了~现在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

他拿来装糖的小碟子，仔细挑选下一颗糖球。

——昙昙会更喜欢哪一个呢~？

那边若陀和钟离闲着也是闲着，拿了旁边一直无人问津的男款书册翻看。

之前的事情倒是给他们打开了思路，给魈也安排上一些也不错。

不过那孩子让他像这样自己来挑似乎有些不现实，暂且就先由他们代劳了吧！

经过好一会儿的思考，昙昙终于从一大叠画片与样布之中翻出了自己印象最深刻的那几样，然后将他们摆放在一起，一一对比。

温迪这时凑过来，塞给了她一颗茶味儿的糖球。

尝起来是质量上乘的茶叶为原料制作的，馥郁绵长的香气并非是人造香精所能带来的体验。

昙昙转头看他，只见他一脸无辜地眨巴双眼。

——好吧，他真好看。但是他想让我看衣服。

昙昙把脑子放回手中的几份材料上。

这时，她又想起一句话——如果有任何一点觉得不好，那就不要。

但是……嗯，价值太高应该不在今天的考虑范围之内。

唉。

昙昙在心中努力抓耳挠腮。

慢慢地变成五选四，四选三，三选二，再到二选一。

胜利的曙光！

但是也是最简单又最艰难的，二选一。

钟离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若是实在都喜欢，那就两个都要吧。”

温迪也说：“对呀对呀，两件也不多的。”

昙昙却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不，也……没到两件都想要的程度。”就差一点点了！总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闭上眼——要不，随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吧。

温迪看她闭着眼把两份材料在手里倒来倒去，忽然明白了她的意图，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悬是忍住了。

他偏过头去捂着嘴偷笑。

——真努力呢，昙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