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鹤在楚云陵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沉默。
片刻,楚云陵道:“这鹤八成迷了路,不妨送他回去吧。”
旁边的沈逸舟道:“也好,左右时辰尚早,一同去吧。”
二人说罢,带着玄鹤准备掉头回去。
被捉住了的杨善:“?”
他死命地扑腾。
使出啄嘴攻击,抓挠攻击,扇翅攻击。
楚云陵一招定身术。
攻击失败。
杨善抻着长脖颈,眼睛死死瞪着楚云陵,张开的翅膀还没合拢,被定身术控制,只能无力地搭在两条臂膀上。
他才飞出来,又被捉回了松林。
杨善心里骂咧。谁知他的鹤同伴倒是热情得很,见了楚云陵,一个个跟见了爹娘似的,绕着他腾飞,样子谄媚极了。
楚云陵解除了定身术,将他往树上一放,和沈逸舟转身离去。
杨善一个飞扑,双爪朝他后脑勺蹬去。
然后他啪叽一下,撞到了什么,像是一堵墙,贴着墙直直滑了下来。
“楚云陵!你这个小人!你对一只鹤鹤用结界!!”
“唳唳唳唳唳唳唳唳唳——”
杨善蹬着爪子,无力地挠了几脚,垂下翅膀,贴着墙壁坐下来。
他看了一眼尖头符号,又转过头,尖尖的嘴朝着透明有形的结界戳了戳,然后猛戳一顿,越戳越气,越气越戳。
恨不得把结界凿穿。
直到那群鹤老兄一个个奇怪地歪头,在结界外看着他,发出貌似疑惑的声音。
杨善陡然惊醒。
脑子里闪过一句“千万别动气,一动气、一较真,甲等成绩就没戏了”。
杨善扭头,揪了根羽毛冷静一下,再低头看向尖头符号。
得出去结界才行。
他叼着鹤羽,踱步思考。
玄鹤属于灵兽,灵兽要怎么用法力来着?尝试半晌,不得要法。
要不,等司徒修来找?不行,万一他变成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怎么办?
杨善思考间,抬头一看,发现头顶有一个大洞。
顿时心里犹如万马奔腾而过。
“楚云陵,你真欺负我傻!!”
他扑扑翅膀,飞到顶空,从洞口钻了出去。
这次,杨善深知作为一只鹤被围观的危险,远远避开所有人。他躲在一棵茂密大树叉上,确认周遭安全后,低头看符号。
符号变回铃铛了,难道是让他等的意思?
杨善静静待在树上,单脚立着,百无聊赖地打量起了比武台旁的众人。
他离得远,也看不清细节,只大概知道,台上已经开始比斗了。通过太清宗校服独有的白青色,他很轻易在五大门派中找到了太清宗弟子的位置所在。
可惜新弟子比斗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等了好半天,杨善等得太无聊了,眼皮都开始上下打架。
直到他被一阵轰鸣的巨音惊醒,吓了一跳,眼睛猛地睁开。
他发现是比武台炸了。
比武台设有法阵形成的保护结界,这结界在场地四周形成护壁,轻易是不会炸的。众人都被场上的动静吸引,也没人注意一只玄鹤,杨善好奇地飞近了些。
“太无耻了!阴阳宗的弟子什么手段!”
“对啊,打不过就认输嘛,竟然想拉着别人一起死!”
结合场地的狼藉情况,杨善猜测可能使用了类似爆裂符的手段,大概炸破了法阵,这才引发这么大动静。
受伤的弟子被抬下来,杨善望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太清宗的,好像是先前那位闻师姐。
人被炸得断掉了一臂,血肉模糊,只能通过她头上的金簪分辨出身份。
一瞬间,杨善被血腥刺激得头晕、气愤。好歹他现在是太清宗弟子,欺负他师姐算怎么回事?
但他现在是一只鹤,啄两口对于修士而言,有点骚不到利害之处。
杨善扑扑翅膀。他望见另一名阴阳宗的弟子也被抬下去了,那人的情况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总不能去啄一名伤者吧。
正当杨善犹豫之际,法阵修补好了,楚云陵一跃到了比武台上。
“我赶时间,麻烦阴阳宗的弟子都上来,免得我一个一个挑过去。”
底下有人叫道:“狂妄!你以为你是谁?大言不惭!”
“我来和你打!”有人一跃上台,自报名号:“阴阳宗,孙啸。”
楚云陵微微摇头,道:“你太弱了,我不欺负你。”
孙啸面目通红,捏紧了拳头:“你瞧不起谁?!”
底下负责裁定的一名长老叫道:“肃静!肃静!太清宗的那位弟子,你下来!现在还没轮到你!”
楚云陵看向台下,道:“长老,此次比武不就是选出优劣吗?我现在提前终结比赛,您就不用等这么久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底下的长老都气炸了:“我让你下来!!”
长老团的另一名长老拉住他,道:“哎哎莫激动,我觉得这个弟子说得有道理。”
“有理个屁!!”
楚云陵客客气气的问道:“那长老您说说,哪里没理了?我在帮您啊,早点打完,您也不用这么辛苦。”
杨善赞同地“唳”了一声。
赶紧把阴阳宗的揍一顿。
台下的长老们商议一番,一人出来总结道:“这个太清宗的弟子说得不无道理,既然他主动要求了,你们就上去打吧。”
阴阳宗的一名弟子道:“那我们岂不是以多欺少?传出去怎么好听?”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多虑了。”楚云陵微微一笑:“还是说你们怕了?怕一群人上来,还打不过我一个人,怕丢人呐?早说嘛,只要阴阳宗的弟子挨个大声说一句,我不如太清宗的,这次就算了,怎么样?”
杨善目瞪口呆地望着楚云陵。
他怎么做到的,这么能拉仇恨。
下方的阴阳宗弟子跟点了炮仗似的,全炸了,一个个正骂骂咧咧地跳上了比武台。
这时,一名神剑宗弟子出言劝楚云陵道:“道友,你这样不好。”
楚云陵望向那人,好奇道:“哪里不好了?”
那名弟子道:“我知道,你是想给先前那位女修士出出气,可实在没必要赌上自己的前途啊。你一个人,怎么能打得过十来人呢?不如你给他们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楚云陵呵呵一笑:“我看呢,不如你也上来领教一番好了,免得在下面多嘴多舌。”
另一名神剑宗弟子道:“我们师兄好心劝告你,你怎么说话呢?”
楚云陵的笑意一收,信手点了点台下:“我看,你们好像很不平嘛,不如都上来好了,反正都不怎么样。”
神剑宗的弟子也成功炸了。
楚云陵就好像放了一把火,还嫌火势不够大,他摸了摸下巴,看向长老们,道:“商量一下呗,在座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一起来吧。反正打十个是打,打几十个也是打。早点打完,大家早点回家嘛。”
“竖子狂妄!”先前那名气炸的长老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发冲冠。
旁边的长老赶紧拉住他,道:“莫激动,老兄莫激动。”
坐着中央的长老终于睁开眼睛,道:“这事我们做不了主,你若执意如此,我等这便将各位弟子的长辈请来。”
楚云陵道:“长老,您看看,阴阳宗和神剑宗的都要跟我打,都已经三个宗门了,再加两个也不碍事嘛。非要请的话,那您就请吧。”
除了修炼无情道的霓裳宗女弟子,现场的其他弟子都因楚云陵这狂妄的言行不满起来,一个个叫着自家长辈过来。
台下的长老们见楚云陵坚持,也只好传信叫人。
五大宗门齐聚本是盛事一件,不光是给新一辈弟子们互相切磋的机会,通常还附带宴请。
这一年,轮到在太清宗切磋比武,不少有头有脸的前辈都聚集在莲花峰内,叙叙旧喝喝酒,再通过水镜,看看新弟子们比武。
谁知这一年,有个弟子不走寻常路。
有些人想看笑话,有些人给面子,总之,商议一番后,比武台那边的长老们收到传信:打吧!
这下,楚云陵就是想反悔也不行了。
杨善看得热血沸腾,既想看楚云陵挨揍,又想看他揍阴阳宗的。
比武台本来没这么大,怎么办?直接改,把法阵扩大。
一番捣鼓后,巨大的比武台上乌泱泱站了许多人,前所未有的热闹。而底下都空了,除了太清宗的弟子,其他四个宗门的弟子都在台上了。
太清宗的弟子们本想一齐上台,但传音给楚云陵,却被他拒绝了。原因是嫌他们可能碍手碍脚。
几名真传弟子恼怒之余,还有些担忧,毕竟他们谁也没见过楚云陵出手,也不知他修为几何。可话说回来,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关头,反正骑虎难下了,不如给他加油鼓劲儿吧。
兴许,楚云陵没说大话呢?
杨善见弟子们都在台上了,扑扑翅膀,飞到空中,兴奋地“唳”了一声。
像是给谁助威一样。
楚云陵抬头看了一眼,勾了勾唇,面对几十号人,他道:“还是先报个名号吧,太清宗,楚云陵。”
对面的一大群人也认真的报了名号。可人太多了,根本听不清。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现在是一个队伍,只为了击垮对面的那一个人。
虽然听起来很滑稽,但上了比武台,他们必当全力以赴。
双方站到台上的那一刻,斗法就可以开始了。
不知是谁先第一个冲向楚云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好像一道闪电擦过,世界在黑与白之间徘徊了一瞬,紧接着便响起一阵阵哀嚎。
沧澜剑的光芒所到之处,无人不为之腰折。
有人以为躲过了一击,但发现喉咙之间留下了一道血线,这才知道是对方手下留情了,于是那些脸皮薄的,主动跳下了比武台。
一息之间,台上就少了一半多人。但斗法还没有停下。
天空的玄鹤接连“唳唳”了几声。
像是在说,再打得狠一点。
沧澜剑尤为照顾阴阳宗的弟子,其次是神剑宗。
剑光耀目,不出则以,一出惊鸣。
空中的玄鹤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心中默数了六个数,胜负已分。
下方的比武台上,只剩了一人站立。
楚云陵身形一晃,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沧澜剑正好被他收在身后。
他竖着高高的发髻,绑着象征太清宗弟子的白青色发带,衣摆飞扬,意气风发。
这一刻,他无疑是最瞩目的天之骄子。
下方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是太清宗的弟子们,他们激动兴奋地叫着楚云陵的名字,恨不得冲上台去。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时刻。
杨善没忍不住连连“唳”了几声。
空中的玄鹤像是在说:做得不错。
楚云陵微微笑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