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人类生活街区的灯光通明,线束战战兢兢的从一位正在夜跑的人类身边驶过,哪怕隔着大半个路道的距离,那种碳机生物身上新鲜的汗味还是像蘑菇的孢子般勃发出来,更增加了周围的空气的浑浊。
由于透明护目镜变形折叠来的显像屏幕搭载了较为先进的探测分析系统。此时此刻,无数来自地球本土生物的红外线热量信号,正准确又即时的倒映在车内后视镜的玻璃上——有道路旁的,房屋里的,正在从房门口往车库移动的...
线束从来没有如此清楚的意识到,人类的族群在地球上所占据数目的庞大。
他像是一个用显微镜观察床单提取物上的螨虫数量的人类一样,沉默了片刻后,若无其事的关闭了探测显像屏幕,继续僵硬的向前行驶。
五分钟后,军绿皮卡随着一辆面包车穿过了十字路口,绿色的信号灯也走过了最后一秒,由绿转黄,将清扫卡车隔在了白色交通线内。耽搁了近一分钟后,卡车才再次启动。
虽然它在起步瞬间立即将油门下压,但在半响后,还是不得不停在了前方的分叉路口,两条相似的车辙印分别通往了不同方向。
“...汽车人。”卡车的车灯不忿的闪烁了一下。
他打开倒挡,往后倒退了一段距离,正准备再次打开探测仪的时候,一柄绿色的手锤骤然从天而降,清扫卡车的引擎轰鸣,方向盘猛打,迅速向前暴冲驶离原地,沉重的圆形金属从卡车的后视镜旁险险擦过,深砸进沥青路里,带起一连串蛛网般蔓延的裂痕。
随着‘库库卡奇奇’的一连串爆响,齿轮与轴承在清扫卡车的内部变形伸展,灰蓝色的钢铁巨人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左手上的细小零件过一系列复杂的量积转换,将一面颇具质感的金属盾反扣在臂铠前。
下一刻,重锤与金属盾猛然相撞,距离的反冲力令撞击的双方都后退了几步。线束站稳步伐,金属盾心向两侧抽离,他抬起手臂,将伸延出的黑洞洞枪口直指向领袖卫队的成员——隔板,也就是之前突然消失的那辆军绿色的皮卡。
【是否开启战斗协议】
【否】
军需长将枪口稍微压低,不再直直指向对方充满警惕与防备的面甲。
他的跟踪行为其实一开始就缺少着应有的敌意,只能说多年狂派阵营里的习惯使然,再加上一点可有可无的好奇心。
哪怕是霸天虎,也没有要求过文职人员下班后也一定要尽到一份敌对冲突的义务。线束想,‘我没有恶意’在发声器底部已经过了两圈,最后还是被一咬牙:
“我原本认为偷袭是羸弱者的专属。”军需长的声线毫无起伏,面甲上一同没流露出任何可供以分辨情感表达的神情,一句嘲讽被他说的像是平铺的叙述句:“领袖卫队的成员。”
这句话末一结束,线束就能想象得到一个Q版的音板二哥出现在护目镜的角落里,高兴的举起手上的牌子...
【情报就是力量】:十分。JPG.
(一条通讯——来自私人频道。)
...果然在看着啊。
此类事情数不胜数,线束的内心都升不起来太多讶然的情绪。
由于师从情报参谋声波的教导,或者是那一半机体代码的缘故,他的二哥音板掌控一切事物发展的渴望比起他来,只能说是有强无弱。他总是那么勇于改变自身,甚至是改变所有他认为该产生变化的赛博坦人,亲身教诲,潜移默化,音板一向有这份能力与耐心。
看看绿色皮卡现在明显表露出的愤怒吧,这句话能产生的利益效果会比‘我没有恶意’大得多——激怒你的敌人会令他露出破绽,而另一方面,哪怕载具形态特殊,他不会因此而怀疑线束的霸天虎身份。
‘警惕等于重视,敌意胜过质疑’,音板曾这样告诉他的火种兄弟。彼时他因为表里如一的软弱,从事军需官职能协调各方时被轻视与刻意刁难。音板教会他如何维持面甲的神情,让自己变得严肃和庄重;如何冷静与自持,甚至过量的不近人情;他教他说话简短遣词,谨慎造句;他教他适当的展示功劳,甚至是一定时候的滥用权利。他像是一只给自己的兄弟姊妹传授生存之道的大涡轮狐狸,而霸天虎笼罩的整片阵营环境就是自然法则。他于此长成与成长,他已在这片天空下如鱼得水。
音板是一个好老师。
懦弱与恐惧,理性与严肃从此在线束的内里被完整的割裂开,芯中越发溃乱,而表现越发庄肃。他把线束包装成了一个风雨难侵的强者,让他在弱肉强食的霸天虎里愈加信任这种改变的正确,并能将之全然的贯彻下去。
黑色的间谍机侍立在情报官的身侧,纤细的手甲在副机的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冗杂的日常数据被处理与再过滤,音板将真正重要的数据拣取发送给他的直隶长官。
这种相处模式从音板的幼生期过度磨合期开始,几百万年如一日。
他自觉做出超越岁月漫长的奉献,为狂派的兴复施力,也已然有如呼吸般自然自如。或者仅是因为自己父亲也是如此做的。
——但无论如何,对于音板来说,霸天虎不仅是他效忠的对象,更是他生命的绝大部分。
音板注视着面罩屏幕内侧的即时呈象。
在霸天虎军需官的行为模式加持下,隔板毫不犹豫的重新向他的敌人发起了攻击。虽然线束作为军用型的大型机有体型与火力上的优势,在没有开启战斗协议的前提下,还是节节败退。
由于受限于人类的城市与保密条例,最后双方不得不再次变形成载具形态,在贾斯帕的公路上上演了一幕皮卡车追击环卫车的大型飙车戏。
临近城市郊外时,音板的屏幕上忽然显示出了一架正在开启中的陆环桥信号。
道路上的违规记录仪的摄像头悄无声息的从原位向后转动,传递过来的陆环桥画面里,一辆重型的主战坦克正加速从通道里驶出,加入到了追击清扫卡车的队伍里。
漆黑的显示屏幕下,音板的右光学镜猛然一跳。
——或许这份浓烈的忠诚能更胜过火种同源。
——
另一旁,军需部办公室。
风琴按了按头雕尖,将最后一张数据板摞垒到数据板山上,传呼来同样光学镜框发黑的士兵将这些资料输入保密数据库后存储后,将原文件彻底销毁。
等待的过程中,他随手翻了翻长官将要递上去的建议申请,一眼就扫到了‘有关太空桥的脆弱性结构/易破坏特性与安放兵力驻守的必要性’,下面一栏的推荐部队则是:告死鸟小队。
“啊?”风琴说。
通讯频道:【战场拾荒队,回收再分类】
口呼吸是每个有感知生物与生俱来的权力:啊!
果然还得是我(成功是众望所归,失败是队友扯腿):果然还得需要我啊。
... ...(... ...):... ...
是号角不是嚎叫:风琴你还没等到长官回来加班吗?
卷得卷中卷,方为机上机:不回来不能算不加班... ...不加班!...长官不加班的事,能叫不加班吗?
(‘是号角不是嚎叫’已被管理员‘卷得卷中卷,方为机上机’禁言四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