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所周知,威尔.海姆因斯是威尔伯汽车修理厂的老板,而普切利是为他工作的小白脸员工。
但是实际上,作为老板的威尔,不但要对员工普切利客客气气的,甚至还得纵容他一些迟到早退,临时请假的行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可以不喜欢猫或狗这种碳基生物,但前提得是它们中的某一只不是你顶头上司的爱宠。
普切利的风头正盛,审时度势的威尔决定暂且不和他计较什么——毕竟这种脆弱小宠物的寿命最多一百来年,等他...咳咳...
威尔为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悔过了一秒,他将汽车凹痕修复器放回了桌面,重新压紧贴在脸颊上的冰袋。
不行,嘶...工作不了,牙疼。
不大一会儿,外面的电焊声停了下来,线束的人类宠物掀开门帘,毫不见外的将半个头探了进来。
“嗨,老板。”年轻小伙咧嘴微笑,露出了八颗光洁锃亮的牙齿,“我下午能请个假吗?”
“随便你,普切。”
威尔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半袋甘草糖,往自己另一边没有隐隐作痛的腮帮里塞了一颗,“你是知道的,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毕竟我得听线束的话。
普切利脸上的微笑更灿烂了。
威尔希望他没有将这话理解成别的意思。
但当威尔捂着发肿的脸,仍意犹未尽的想要拿第二颗糖的时候,小伙子脸上的灿烂就迅速地被不赞同取代了。
“你联系你的牙医了吗?老板”他说着要拿起电话,“要不我替您向诊所打个电话吧?”
“不不不,我想...还是算了...”
“...您不会怕看牙医吧,老板。”
“我当然没...你怎么还没走?”威尔站起身来,不耐的把普切利往门外推,“我都准假了,走吧走吧,小伙子。”他悄悄把将糖袋塞回到了外套里面口袋里。
经过一番‘热情’的推搡,普切利终于坐上了出城的巴士。
车辆开始行驶,车门合拢,年轻人在靠着后窗的位置上向自家老板挥手,“我下周一会早点来的,老爸!”
年轻人的手中似乎攥着什么,在看清那东西的一瞬间,威尔下意识的掏了掏外套的口袋…里面的糖袋子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怒而反笑,冲着巴士远去的方向挥了挥拳头,“叫谁老爸呢,小伙子!我还年轻!”
“我——替——你——预约——了——牙——医,记——得——去——”
风一如既往的吹过干净的街道,太阳正在向着头顶的方向升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正午即将来临。威尔哀怨的捂着脸颊,苦哈哈的盯着巴…
下一刻,刺眼的白光与轰鸣声盖过了普切利的声音。
铺面而来的灰尘与随之而来的利风将威尔掀翻在地。
等他勉强撑臂抬起头来时,道路中央已经被飞来的炸弹炸断了。
而巴士则翻倒在一旁,有几个身着迷彩服的士兵已经破开了车门,从一片混乱的尖叫里拖出了一位白人男性。
那是普切利。
普切利被人按跪在地上,被迫低下头双手抱颈。爆炸的余韵尚未消除,在弥漫的硝烟里,一个高大的人影慢慢地从烟尘中走出。
那人走到了普切利的面前,稍微弯下了腰,用一种评估的态度打量着年轻的汽车维修工。
半响的沉默之后,高大的俄国男人终于开口了:
“欢迎你迟来的回归,切普博士。我希望你没有浪费和那些钢铁巨人们厮混的几年,而是借机取得了不小的科研成果。”
“哈哈。”
普切利舔了舔裂开的嘴角,他探探头,示意对方侧耳过来。
“的确。”博士压低了一些声音,“没人能比我更了解…”
“更了解那些大铁块们的家族伦理故事。”他的语气重新变得欢快,“想听听离异父...咳!”
塞拉斯从博士的腹部收回自己的拳头。
他站直身体,环视了一圈,向周围的士兵打了个手势。
士兵们迅速将仍在咳嗽的切普博士拖进了越野车里,随着引擎与飞机的旋转声慢慢由大变小,那些士兵们像是他们来时一样迅速离去了。
他们的身上没有表明组织的标记。
但是暗中监视汽车人的威尔却知道他们在不久前与领袖卫队的短暂交锋,作为首领的那个俄国男人塞拉斯,给自己武装组织的称呼则是——机甲特勤队。
—
“我是威尔,威尔.海姆因斯,你的人类投影模块。”
威尔翻身跃上了自己的厢式货车的座位,车钥匙一插一拧,货车的引擎顿时嗡嗡起来,他给上一脚油门,货车拖着自己笨重的身体,向着机甲特勤队离开的方向追赶而去。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向你报告...就是普切利,你知道普切利吧,那个...”
“普切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他的主体担忧的问道。随后,一种更广阔的意识笼罩住了威尔,线束借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有人类欺负他?”
威尔握了握拳头,“都没有,就是有一伙人绑走了他。”
从他们的态度来看,普切利大概不会被这些狂徒们立刻处决。但是...
威尔不知道应不应该将他听到的那些告诉线束,毕竟线束是真的喜欢那只人类小宠物——这台小卡车就是会对那些拥有非凡品质的人升起好感。从某个方面上讲,他真的是那种最容易被聪明好人利用的蠢蛋反派。
但是无论如何,威尔叹了一口气。
——线束会来救普切利的。
而他是对方的投影。
他们是同一个人。
转速已经达到了最高,威尔猛地一打方向盘,货车歪歪斜斜的冲过了破损的地面,越过那条因爆炸产生的狭长地裂,再全速行驶八分钟,远远的就能看到越野车模糊的尾部了。
威尔摇下车窗,从车座下抽出了一个中型的信号发射装置,他用膝盖抵住方向盘,一手抓住车顶扶手,将整个上半身都探了出去。
准镜瞄准。
伴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啪嗒声,威尔扣下了扳机,一片脆弱的圆片就像薄薄的纸一样,黏上了越野车的后备胎,落到金属上的那一刻,它飞速地变形折叠,像是一滩无形无状的水一样流入了车辆的缝隙里。
货车的车速慢慢的降了下来,威尔重新瘫坐回座位,牙龈与心脏终于后知后觉的砰砰乱跳起来。
—
报应号。
线束步履匆匆的穿过战舰的走廊,差点在下一个拐角处迎面撞上空军指挥官。
他连忙收回了迈出的脚步,转身想要低头绕到另一侧,但是红蜘蛛却叫住了他。
“线束?来的正好。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红蜘蛛看起来面色不虞,“打击被人类绑架了,我们伟大的威震天大人认为援助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但是要我说,他还是有些用处的——你愿意去拉我们那陷入人类手中的同僚们一把吗?”
线束只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报应号,去和威尔汇合,“当然,红蜘蛛指挥官。”
“很好,线束,很好。”红蜘蛛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他挑起眉毛,拍了拍军需官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好好干。随便替我给打击带句话,就说红蜘蛛指挥官记挂着他呢。”
线束点了点头,与空军指挥官错身而过,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红蜘蛛才将头雕侧向了另一边,向着漆黑的角落问道:
“你呢?音板?”
黑暗中最先亮起的是间谍机身上的银色发光带。
漆黑的间谍机缓缓的走出,脚步无声,他像是一个缄默的观众一样,无视了红蜘蛛,自顾自的向着舰桥的方向走去。
“你要报告给声波吗?”
机子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这也令红蜘蛛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略有得意的笑容,“告诉他我们的军需官决定涉足政治的一点小野心?”
“指控:莫名其妙。手段:十分徒劳。”
“那又能怎么样呢?”红蜘蛛摊了摊手,“这些浅薄的手段你们也许看不上眼,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盯着音板的背影,“对我们的情报员有用就行。”
音板不再开口,他继续无声的向前走去。
昏暗的光线里,也许又那么几赛秒,他的面罩上划过了一个短暂的笑脸表情,但也只是一瞬间。
很快,所有的情绪又重新被掩盖在了那张无光的屏幕之下。
—
{一个自以为是的,无能无知的空想家。}
线束扫过浮现在护目镜前的文字,“随你怎么说,神视。”
他背上软金属降落伞,舱门打开,凛冽的风声与云层的潮气一并铺面而来。
线束闭上了光学镜,又很快睁开,一抹厉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普切利,他唯一的人类朋友,正在一伙暴徒的手中,生死不明;他脑膜里的程序无时无刻不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絮语阵阵;他了解红蜘蛛的那些小心思,却也甘愿暂时被利用…
那种未来不能成真。
他不能再继续摇摆下去了,必须要有所行动。
哪怕现在他仍然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哪怕他至今还找不到所谓正确的方向...
——那就去像个真正的霸天虎一样吧。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
别忘了音板是怎么教导你的。
...克制那些软弱。音板曾对他说。放弃那些随波逐流的想法。
学会利用你心中的贪婪与愤怒,不要畏惧伤害他人,主动出击。
要记住——
伴随着一声轻响,透明的护目镜向两边划开,线束从高空中向下望去,十数个大大小小的最佳落点展现在他的眼前,小到一草一木,大到公路建筑,整个世界的讯息再度向他涌来。
他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下。
——逃避者一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