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53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
乱步用这样一句作了结。对面一直沉着脸的院长终于抬起头来。
“谢谢您对他的肯定。”他说,但语气其实仍然很冷淡,“但我还想听他自己说两句。就说说自己学到了什么、有没有及时改正之前的错误好了。”
敦像是条件反射似地颤了一下,目光绕过对面的院长去望乱步。后者只留给了他一个微笑,笑容中似乎还有些别的意味,也许那就是答案。足够让他完美答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乱步先生一向是不会出错的。他也坚信这一点。
可是他看不出。在这刻除了几乎能压倒他的恐惧感,他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了。
他于是就望着对方的笑容愣了半晌,寄希望于乱步能尽快收到他的求救讯号。但院长的声音又毫不留情地响起来了。
“我在问你呢,七十八号。我希望你还记得怎么回答问题。”
“我...”
“敦君。”乱步这时候终于开口了,即使声音已放得很轻,“我还在这里呢,所以在这里说话和其他任何时候也可以没有什么两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我...”敦君又把这个开头重复了一遍,这次下一句话却几乎是脱口而出了。
“我之前没有做错过什么,院长先生。”
为什么会是这句,连他自己一时也没想到,甚至已经下意识地又想道歉了。对面的人也愣了一下,但阴沉下去的脸色显然说明了这不是他想听到的回复。
当然也不是什么正确答案。
“很好。看来没过多久,你已经把我的教诲全部完记了吧。”仍然是那样没有温度、仿佛仅剩下「正确」二字的声音,“你大概是觉得,只要自己现在似乎已经脱离了这个地方,就可以彻底得意忘形下去了,是这样吗?”
“那个...那部分我没有忘。”敦结结巴巴地慌忙补充,“‘无法守护他人的人,没有活着的价值’,关于这个我还一直在努力...”
“是吗。那就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努力。”
“我现在...我现在有在尽力守护每一位同伴,在乱步先生的指导下好好完成任务,控制好自己的能力...我...”
敦几乎已经说不下去,像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般拼命翻着那些文件,试图从中找出些院长想要的正确答案,仿佛自己全部的价值已经只能寄托在这些单薄的纸张上了。
“别紧张,敦君。”乱步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些东西其实不用再找了。谁都看得见的。”
“我知道了。在这里等着我。”
院长没什么表情地注视了他们一阵子,只是留下了这么句话,便起身出了门。关门声响起的那刻,敦终于几乎是脱力似地趴在了桌上,仿佛一场审判已经结束,而他正在等待死刑的裁决书被送到手里。
“我答错了。”他喃喃着说,“拜托了,乱步先生,我们还是趁现在赶紧逃走吧,最好再也别回来...说不定他会恨不得把我作为失败品永远留在这里...我们不能等到他回来,真的不能,拜托了...”
“哎呀,敦君,可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干呢?”
“因为我做错了,没按他想让我做的那样成为真正能够守护大家的人,我还...”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乱步自到这里之后第一次也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但仍然带着一贯的笑容。
“特别提醒,我的问题是没有正确答案的,敦君。我只是希望你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多思考一下也没关系。”
“......”
我之前没有做错过什么。
不久前这句连自己都觉得冒犯和莫名其妙的话这时候却忽地冒出来了。那也许才是最为不加掩饰的、来自内心最深处那个已经因被强加的指责和对其的恐惧而哭泣了不知多少年的幼年的自己的回答。
即使仍然恐惧、或许在眼角仍带着未干的泪痕,可那个孩子已经不再哭了。他现在唯一的要求或许正是将这句话原原本本地讲出来,讲给那个即使是为了他好也确实以错误的方式使他在恐惧和自卑感中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的人。
他想挣脱那一切。但不是以杀人抑或者逼迫自己遗忘的方式。
“...不。”他最终这样答,“我会等到...等到他最终亲口宣布我可以从这里彻底毕业那天为止。我之前没有做错过什么。”
——
院长再次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白色木箱。比手掌要稍微大一点,没有装饰。
背后的铁门突然关闭,门锁发出喀嚓一声上锁的声音。通知午餐后扫除的铃声在那一刻响了起来。
“还真的很像监狱。”在敦又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起身的时候乱步边顺手拽住他边在他耳边小声感慨了句,“港口黑手党的地牢目前都还没有这么刺耳的铃声呢。”
“怀念吗?这是秩序的声音。”院长淡淡地解释了这样一句,目光落在了那个箱子上,“在这里曾经只有这种声音。而钟表——那是‘被确立的、拥有独立意志的人的证明’,因此私有是被禁止的。”
有种不祥的预感升起。所谓秩序——不就是以时间构筑的永恒囚笼,好把我们都永远束缚在内的吗。
他想干什么?也采取这样的手段,强迫自己重新回到这种秩序之下?箱子里的会是武器吗?
下意识地发动了虎的异能,增强了听觉。从盒子里清晰地传出了计时的声音。
——滴答、滴答。
院长拿起那个箱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到今天为止,我的教育就结束了。”
敦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但仍然顽强地坐在原处。乱步的手始终搭在他的肩上。
院长最终站在了他面前,把木箱递给他。他接过来打开时,竟然不再发抖了。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块全新的手表。
——拥有手表,便证明了此人有一个明确的意志。
手表旁还有张纸片,上面只写着简单的一句话:
“祝你生日快乐。”
——
“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敦边看着手腕上那块崭新的手表边说,“不然我可能绝对不会愿意在这天回来的...但是院长先生居然连这也料到了啊。”
“也算是因祸得福嘛。”乱步笑眯眯地答他,“总之,解决了最重要也最麻烦的一件事,接下来就轻松得多啦。织田作他们应该已经在那家西餐厅等你了,乱步大人就勉为其难地再送你一程吧。”
“诶?为什么...啊,难道他们记得吗?”
“当然啦。互相之间记生日可能已经是传统了吧,毕竟总有人会每次都忘掉自己的。”
“这样啊...那还真是感谢织田先生他们...等等,您说送我一程,您自己不一起来吗?”
“好像确实有点遗憾,但是可能没法去啦。”乱步挺无奈地一摊手,“乱步大人这几天忙得要和先代一样了,不过还是祝你生日快乐啊,敦君。”
“啊...谢谢。您真是辛苦了...”
不过二十分钟后,乱步便又微笑着同他和迎出来的织田作三人告了别,独自走在了回港口黑手党大楼的路上。
那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乱步从口袋里又抽出张纸片,上面写着串漂亮的日文,但内容却并不同样让人赏心悦目。
和敦君收到的那张一样,它上面也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我们已经找到了您所掩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