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疯了,眼睁睁地看着祝康裕杀气腾腾地朝他们走过来,俞知夏下意识地将徐晏舟护在身后。
残阳的余热将她的脸晒得通红,她恍惚想起,来特训前忘记涂防晒了,怕是要晒黑,那瞬间,她心里的懊恼多过了害怕。
徐晏舟往旁边站了下,替她挡了部分阳光,他垂眸轻笑,云淡风轻。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笑,俞知夏回过头超凶地瞪他,徐晏舟这才有所收敛,见状,俞知夏总算满意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俩这眉来眼去的小动作在外人眼里格外显眼,在教导主任看来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哪个班的?把你们班主任叫来。”祝康裕用他大老粗的嗓门表达了他此时此刻的愤怒。
俞知夏被吼地直接拘谨了起来,她踌躇着,刚才还把徐晏舟挡在身后的准备独自面对暴风雨的气势荡然无存。
“实验班。”徐晏舟坦坦荡荡,沉着应对。
整个嘉和国际高中就今年刚成立了一个实验班,祝康裕明显是那种会对学生按成绩分门别类的老师,他认出了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学科省级竞赛的徐晏舟,然后,哑火了。
从怒发冲冠到突然平静不过短短数秒,练过川剧变脸吧,俞知夏瞠目结舌,下一秒,在祝康裕眯起眼试图将战火引到她身上时,她立刻照猫画虎,亮出自己学霸的身份,“我也是实验班的。”
祝康裕哽了下。
俞知夏有点想笑,但在教导主任威严目光的审视下,她掐住大腿,忍住了,“老师,您真的误会了。”
虽然她也想,但莫须有的罪名她可不背!
俞知夏满脸真诚,诚惶诚恐的将今天她和徐晏舟来操场的原因还有经过交代地清清楚楚。
徐晏舟垂着眼,安静地看着俞知夏。
在整治学生早恋问题上一直都是先锋的祝康裕将信将疑,他眯起眼,洞悉力极强的视线来回在他俩身上转,半晌,看向徐晏舟,意味深长地刺了句,“徐同学还蛮有同学爱。”
被阴阳怪气了的徐同学神色自若,轻飘飘地用盾牌挡住了教导主任杀过来的长矛,“应该的。”
俞知夏偷偷在祝康裕看不到的地方朝徐晏舟竖起大拇指,她都不知道这家伙还有这样的一面,长见识了。
被落了面子的祝康裕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睛了。
俞知夏转了转眼珠子,赶紧发挥自己调和剂的功能,“老师,我和徐晏舟同学那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
“就这关系,他格外关照我也是正常的。”她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实际上心酸到流泪。
祝康裕没说话。
他这沉默吧,不怒自威,还挺让俞知夏摸不准他的心思的。
但这样一直僵持着也不行,俞知夏瞄了眼铁骨铮铮的徐晏舟,咬咬牙,“老师,就算我有贼心但也没有贼胆啊。”
徐晏舟平静的表情有了皲裂的迹象,他不动声色地扬眉。
俞知夏盯着教导主任,就差举手发誓了,“我哥说过,我要是敢早恋,他会直接过来打断我的狗腿。”
最终,祝康裕大发慈悲,没有让他们把班主任叫过来,这场备受煎熬的早恋审问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俞知夏乖巧地看着祝康裕郁闷离开的背影,待他走远,才弯起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水风清,晚霞明,天边红地像是落入茫茫橘子海里,离晚自修上课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今日挥洒在操场上的青春慢慢有了落幕的迹象。
“明天下雨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跑了?”比起刚刚的小插曲,俞知夏显然是更在意这要她命的八百米。
徐晏舟看了她一眼,“学校附近有间室内体育馆。”
“!”
“晚自习下课都十点了。”沉默了两秒,她据理力争地抗议,“地铁都快到时间停运了,那个时间点它肯定也闭馆了。”
“所以。”徐晏舟停下脚步,耷拉下眼睑看她,“我们现在去找老林开请假条。”
要不要上升到这种程度,特训而已,它又不是饭,一顿不吃会饿得慌,俞知夏愁容满面,捶胸顿足。
徐晏舟勾着唇,心情看起来倒是蛮愉悦的。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俞知夏沮丧地叹气。
在这个没有不透风的墙的世界上,徐晏舟和俞知夏在操场约会被祝康裕逮了个正着的消息以光传播的速度不胫而走。
回到教室,徐晏舟就看到荆嘉棋陈妄之扯着嘴角朝他笑得意味深长,俞知夏也收到了傅渺渺的微信慰问。
校园论坛热闹非常,俞知夏点进傅渺渺扔过来的链接瞄了眼,倒吸了口凉气。
什么这两人真的是有恃无恐哦被叫家长也不怕的吧,什么都不用叫家长吧没看到老祝头见到是他们后没多久就放他俩离开了吗,什么你们懂啥这就是那种类似持证上岗所以无所畏惧的感觉……
青春期呐,精力旺盛,就爱瞎脑补。俞知夏啧了声,将手机倒扣在抽屉里,随即拿出物理科目的《三年高考两年模拟》,希望借此保持冷静。
再瞎说她就要当真了!
夜幕降临,有任课老师镇守的晚自习保持着浓重的学习氛围,直到下课铃打响,教室里好像才能听到喘气声。
徐晏舟将光荣退休的草稿本递给俞知夏,俞知夏愣了愣,却见他懒得解释,直接弯腰撕了那本子垫在她的桌脚下。
她的课桌是有点高地脚的,会晃,但不怎么明显,平时俞知夏也没注意,现在经由徐晏舟的拨弄调整,它直接稳如泰山。
明明是件很小的事情,俞知夏的心跳却快的要命,她就说,和他做同桌,就是在考验她的意志。
“打断腿的事儿是真的?”明显是假的,但徐晏舟似乎对这件事特别好奇,从操场回来,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俞知夏猝然回神,她望向他的眼眸,满脑子都是救命这人在撩我,鬼知道她多努力才克制住了自己,“假的,我哥他高中就谈恋爱了,上梁先歪了,就没这种资格管教我这个下梁了。”
白炽灯周围,盘旋着飞蛾和蚊虫。
徐晏舟心里有点堵,他想起俞知夏那条暗示有暗恋的人的朋友圈,他沉默下来,忽然不想再问下去了。
走廊的喧闹越发显得他们这边安静。
俞知夏也不敢多说,她怕自己说太多会在喜欢的人面前露馅,她纠结了会儿,迅速调整好状态。
“我才不会学他呢,我要做个学习脑。”须臾,她昂首挺胸,眼神飘忽,欲盖弥彰道。
盛夏的夜晚,微风和着云翻涌,明月与繁星窥见,有两个胆小鬼藏起了各自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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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色太美,俞知夏忽然有种想把徐晏舟就地摁倒的冲动,但书房里也有摄像机,她颇有些遗憾地咂舌,蹦跶着从徐晏舟的办公桌上跳下来。
“我的喜好啊。”她像在这巡查的士兵,慢悠悠地来回晃着,这一下子让她想她还真就想不起来了。
书架上摆着各种书籍,俞知夏随机抽了本经济学相关的书出来,翻了翻,翻到张照片。
俞知夏愣了愣,她回眸看了眼似乎是在拿着手机处理工作的徐晏舟,抿唇,照片是高三那年在西山拍的,五个人的合照,但这张打印出来的,只截了她和徐晏舟。
经济学的全英文的课本,是徐晏舟从国外带回来的,她眨眨眼,莫名觉得眼眶有点热。
“最近法国有场时装秀,要不要去看?”徐晏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沉浸在别的情绪里的俞知夏反应慢半拍地“啊”了声,她深呼吸了下,走过来瞄了眼徐晏舟的手机。
时装秀,是了,她就爱看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当然,也是因为和她的事业相关。
“好啊。”俞知夏当然没意见。
徐晏舟耷拉着眼睫,神色散漫,她如痴汉般盯着他看了几秒,更按捺不住了,难怪古人会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有意见的是傅渺渺,几乎在她应下的那刻她的夺命连环信息轰炸就过来了,总结起来就是,让你约会,没让你飞越大半个地球约会。
“说直白点。”俞知夏总觉得傅渺渺话里有话。
傅渺渺立刻抛过来个捂脸的表情,然后直抒胸臆,“我们很穷的,没那么多经费。”
啊这…
俞知夏差点被笑死。
“可以是可以。”时装秀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她哪里舍得为难打工人,更何况这打工人还是她闺蜜,“那我今晚能申请个外出不跟拍吗?”
傅渺渺默了两秒,很快转过弯来,“啧啧,你可真是不得了。”
“嘿嘿嘿。”俞知夏现在脸皮厚了很多,心安理得地接收好友的赞扬。
只是到最后,傅渺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扔了句“你自己想办法”后就遁匿了。她有权,但不多,即便深夜拍摄的素材基本用不上,她也不能就此徇私。
既然不能请假,俞知夏也只好遵守合约精神,她把去法国看秀的决定临时改成了让徐晏舟教她游泳。
徐晏舟在港城有艘游艇,以前他向谢煜城借机车,现在和宁婉定居在港城的谢煜城经常向他借游艇。
俞知夏看过宁婉和谢煜城出海的朋友圈,她很羡慕,非常羡慕,所以游泳她必须得学会,可不想到时候出海或者去海边玩她还得穿救生衣或套个游泳圈。
转眼间,都快夜里十一点了。
“晚安。”俞知夏打着哈欠朝卧室里的镜头挥手,摄像机很识时务地低头,随后,白毛巾唰的盖上来,挡住了所有画面。
做完这一切,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戛然而止,没多久,俞知夏便听到门锁拧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徐晏舟沾着湿漉漉的水汽从里面出来。
无论看多少次,她的目光还是会被徐晏舟右脚脚腕上的细红绳所吸引。
老干部徐晏舟将睡衣的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他看了眼愣神的俞知夏,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瞬间遮蔽了俞知夏的视线。
俞知夏现在仗着从书房里发现的那张照片,有恃无恐,她仰头,对上那黢黑深沉的眸子,半晌,她指了指他脚踝上的那根红绳,说:“绑个铃铛会不会刺激点?”
话落,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般。
“?”徐晏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垂眸,难得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