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飞船机场上空无一人。

在早晨的那班飞船到来前，机器人开始执行检查，伸开检测天线移动的样子像叼着树枝的小狗满机场跑。

纪学默从侧边道上走过，一路上收到了好些来自机器人同僚的“早上好”。

他的心情不错，一个个回复过去：“早上好。”

回到办公室，桌上的盒子安静平稳，只是周围的柜子、文件都被挪了地方。

纪学默看了一眼，默默把东西放回了原地方。

早上七点，送早餐的机器人准时到来。

早上八点，飞船载着哈欠连天的公务员们来到浮空岛上。

早上八点半，纪学默把盒子揣进兜里。

盒子里的丛黎从休息的状态醒来：“……上班了，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关于纪学默的身份，她思考了一个晚上，更让她心神不定的是纪学默的反应，简直太不正常了。她根本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种种因素交杂下，她的精力值下降到一个前所未有的低值，从机场回来后她睡了一个早上。

在纪学默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前阴鸷的气质了，他整理了一下领带：

“带你去见见你的对手们。”

“当我把手伸进口袋里，在盒子上敲三下，那就证明眼前的人会是阻挠你计划的敌人。我会利用我的终端单方面给你介绍，反正你看得到我在备忘录上写的字，是吗？”

丛黎有理由怀疑他是在报复。正常来说，提前了解对手确实是有必要的。

但是，鉴于今天早上纪学默的古怪表现，她决定抱一点警惕心。

纪学默离开办公室，去了浮空岛商业中心“云端”大楼。

作为岛上唯一的十二层高楼，“云端”建筑体是不规则的多边形，太阳照射在楼体切割面的特殊光带上时，几何的美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电子显示屏上播放着广告、政府公告、由官方机构出品的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话。

来这里的除了在浮空岛上工作的公务员们，还有每五天一次来到岛上观光的旅游团。和游客们不一样，政客们有自己的特殊权限可以进入某些区域。

纪学默在“云端”大楼八楼的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喝完一杯咖啡。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曲起手指，在盒面上敲了三下。

“这是你的头号对手。”

根据刚才定好的暗号，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她的对手。

丛黎打起精神，从空无之壁看出去。

一个年轻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有一头引人注目的银色头发，侧脸线条流畅漂亮，神色却透着一股冷劲。

他穿着黑色高领，碎发下右耳上的菱形耳坠在黑和银的映衬下格外显然。

棒球帽放在桌上，他手边有一份正在撰写中的乐谱。

他一边喝咖啡一边在乐谱上填下音符，神色平淡，仿佛那是随手的涂鸦。

“希琼，云端交响团指挥家。”

“异能是‘交响曲’。”

纪学默在终端备忘录上写道。写完后片刻，他便删掉了备忘录上的文字。

丛黎陷入困惑。

异能是“交响曲”？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是她的头号对手？

纪学默却没有继续解释细节，他从座位上起身，在咖啡厅门口刷卡结账，坐光管电梯下楼，离开“云端”大楼。

随后，他去了浮空岛边缘的观景台。

观景台的部分结构悬挑出岛屿本体，在几千米的高空里让人感受到极致的感官冲击。为了减少风阻，观景台建筑光滑而呈流线型。

往下望去，摩天大楼组成的线条长河蜿蜒穿过密集的方格小点，切割开的区域泾渭分明。

丛黎在半圆的悬挑结构观景台上彻彻底底地晕高了，她紧急关闭朝下的空无之壁投影。

“你的第二位对手，辛莱拉，异能‘领域侵入’。”

被称为“空战王牌”的飞行员辛莱拉正在半圆形观景台的最外侧悠闲自得地吃早餐。

辛莱拉金发蓝瞳，看起来有些年纪了，金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皮肤有一种充满冷光泽的苍白感，穿着飞行服的身形瘦削，腰间系着一个包。

在明亮的天光下，辛莱拉像猫一样眯起眼睛，看起来心满意足。

丛黎现在怀疑纪学默在故意整她，尤其是考虑到他设定了“单方面交流”这个条件。

这些对手未来会不会和她交手尚且不明，他自顾自地给她介绍，也没给她机会中途喊停。

在纪学默去不同地点“偶遇”了五位对手后，她已经彻底晕人，只能记住那些异能。

“交响曲。”

“领域侵入。”

“迷宫。”

“结界。”

“双重本能。”

回到办公室后，丛黎不信任地问：“但我真的会和这些人交手吗？”

纪学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五个人平时在浮空岛的不同区域工作，但他们组成了浮空岛的防卫特殊编队三队。”

“防卫特殊编队是针对某些特定侵略者的特种防卫队。一旦防卫分析师鉴定了敌人类型，就会派出特殊编队进行抓捕。”

“所以，只要你动手，防卫特殊编队三队的这五位成员一定会和你交手。”

丛黎深呼吸了一口气：“意思是到时候我得一个人和五个人打架，对方还是团队作战，那个交响曲指挥家是队长吧？”

纪学默点头：“希琼是队长，防卫队的顶级战术师。”

丛黎：“……”

别人完成任务后，获得珍稀道具。

她完成任务后，面临更大的生存危机。

倒霉的生涯就是从穿越成盒子开始的。

纪学默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动手，毕竟组织的目的并不是刺杀总统。”

她追问：“组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纪学默在办公桌前坐下：“下午，我会告诉你。”

丛黎骂：“狗。”

他也不恼：“那你呢？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选择不动手，她不接任务，一定会死。

选择动手，如果刺杀失败，任务失败，可能会死。

选择动手，如果刺杀成功，她会和防卫特殊编队交手，可能会死。

一个是躺平任宰，另一个是头破血流地寻找希望渺茫的生路。

她不假思索地在心里得出答案：动手。

站着死，比躺着死好多了。

纪学默见她没有回答，便道：“我猜你要动手，可能这和你的生存条件制约有关？”

生存条件制约，最初他也问过她这个问题，探询她是否有“任务”之类的制约。

丛黎实在受够了：“给我……”

纪学默伸出手。

她呆了一下：“你给我手干嘛？我要说的是‘给我滚，收回你的猜测’。”

纪学默的眼神依然平静，但是莫名看起来像是有点碎了，他默默收回手。

……

下午，纪学默的行程是参加一次会议，旁听经济规划部长的报告，并为总统女士提供建议。

下午也是他所说“揭露组织目的”的时间。

纪学默带着盒子去了总统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西装的女人，她拿出一张纸：“请在参与这个会议前宣读以下誓言。”

纪学默接过纸，扫了一眼。

“1.本人绝不携带任何对联邦总统和浮空岛有危害的物件。”

“2.本人保证对所得知的机密信息严格保密。”

“3.本人保证所提供的所有信息真实可靠。”

……

“10.本人知晓，以上宣读的誓言将会被置于‘誓言子弹’的监管下，如有违反，将付出生命代价。”

见纪学默没有宣读誓言，白西装女人催促道：“请立刻宣读。”

纪学默放下纸，抬眼看向她。

这是总统身边新来的异能者保镖，异能是“誓言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