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野就这么住进了却邪峰的两间破茅屋里。
不得不说仲简虽然贵为剑圣,但他那里的住宿条件却比太上峰的洒扫弟子还不如。且不说主体建造跟太上峰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琼楼玉宇没法比,就说用水的问题:太上峰建造的时候,便用浩大的法阵截取了地脉中的温泉水,再转而引流到了每一座楼阁之中。而在却邪峰,日常生活所用的水都需要自己带着木桶走到半山腰去挑回来,一来一回起码要用上半个时辰。
但虽然住宿条件不怎么样,但薛野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因为趁此机会,他成功得到了剑圣的指点。
仲简就坐在一边看着薛野练剑,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指点:“手臂再抬高点,对,就这样。”
对于薛野来说,这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所以他格外地认真。
而真正的剑圣首徒徐白,却自打从大殿回来之后便猫进了自己的房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薛野看了一眼徐白那间紧锁的茅屋房门,觉得他必然是在躲着旁人疗伤。
薛野虽然也受了重伤,但仅仅调息了大半日便已无大碍,之后更是生龙活虎地开始向剑圣讨要起了指点。
对此,薛野内心有些说不出来的小骄傲:“徐白那废物,一点小伤竟也要歇这么长时间,看来还是身体太虚,哪里能如我这般身强体健。”
但薛野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毕竟趁着徐白还在屋子里蹉跎岁月的时候,薛野正好可以孜孜不倦地吸收剑圣交给他的用剑知识。想他薛野本就比区区一个徐白聪明,吸收知识也不过只在须臾之间,之前不如徐白不过是少了些剑圣指点,如今好了,打败徐白定然是指日可待了。
这么想着,薛野只觉得自己连挥剑都变得更加有动力了起来,顷刻间便将寒江雪舞得虎虎生风,威力十足。
但薛野此举,却招致了剑圣的一顿臭骂:“臭小子,你耕田呢?使剑讲究的是巧劲,不是蛮力!”
待到薛野一套剑招耍完,便满头大汗地望向了一旁的剑圣,气喘吁吁地等待着剑圣的点评。
剑圣眯了眯眼睛,对薛野说道:“你这用剑的姿势和一招一式的角度,不要说是在上清宗,便是在整个修真界来说,也是标准得数一数二的。”
薛野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见剑圣接着说道:“但是,剑在其意不在其形。你的剑太空了。”
剑招有形无意,这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是致命的。
薛野原本雀跃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剑圣本也无意打击小辈,只是对于薛野来说,有些问题还是越早指出来越好。
于是剑圣又继续宽慰薛野道:“当然这也不怪你,你才练了几年剑?连我的零头都不到,况且你连上清宗都没离开过,历练得少,自然在剑道上便感悟得也少。你此次欲往蓬莱,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多听多看多感受,吸取经验。”
尽管知道剑圣此刻是在好心安慰自己,但薛野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抬起头,诚恳地看着剑圣的眼睛,不甘心地问道:“太师叔,那我的剑与徐白的相比,如何?”
剑圣没想到薛野会这么问,噎了一小下,然后下意识地避开了与薛野的视线交汇,说道:“臭小子,瞎想什么呢。他是他,你是你,你跟他比什么嘛。”
剑圣虽什么也没说,薛野却从剑圣闪躲的眼神中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没什么好比的,因为薛野的剑确实比不上徐白的剑。
一瞬间,巨大的失落涌上了薛野的心头。失落之后是随之而来的愤怒,薛野转头恶狠狠地望着徐白所在的那间茅屋,心中不停咒骂着:“徐白这废物,死在那破间屋子里才好。”
谁知道,薛野只是动了这么一个念头,便眼睁睁地看着徐白所在的那间屋子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光芒,然后“嘭”地一声,在薛野和剑圣的眼前,爆炸了。
薛野被惊得眨了眨眼:这么灵验吗?
一时间,薛野都被自己吓傻了,只看着那间茅屋,而后立在原地没有动。
倒是剑圣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望着那间发生了爆炸的茅屋一拍大腿,大喊道:“哎哟喂,我的徒弟诶!”旋即便冲了进去。
见剑圣已经冲入了那座茅屋,不,现在应该叫它废墟更为准确,薛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然后他用了好长时间做起了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才压下了自己扬起的嘴角,这才姗姗来迟地走进了废墟里,想帮着剑圣一起寻找徐白的……残肢?
薛野心里美滋滋:真是想想就高兴。
却没想到,薛野进入那扇已经化作焦炭的大门之后,看见的却是正好好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的徐白。徐白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化成了焦土,却只有徐白以及他坐在身下的那一小块地方是完全干净的。
而徐白正拿着他从出生起就佩戴在自己身上的那块玄玉,一边听着剑圣的问话,一边一言不发地摩挲着自己手里的玄玉。
剑圣问他发生了什么,徐白却也不回答,只说是自己修炼时出了岔子:“让师父担心了。”
对这明显就是敷衍的回答,剑圣显然是不信的:“你小子诓我呢?你知道我这茅屋是用什么做的吗?那房梁是我昔年从东海扛回来的建木,寻常天火也烧不得,你多大本事,修炼出个岔子而已,连建木都给烧了?”
听了剑圣的话,薛野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茅草屋,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可如今连这么大来头的茅草屋都成了一堆废墟,那造成这一切的徐白,岂不是有了通天的神通?
薛野左看右看,却看不出徐白的样子有什么变化——还是寻常那副讨人厌的样子。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薛野上下打量着徐白,最后将目光放到了徐白手中的玄玉上。
那厢徐白似乎也察觉到了薛野的视线,默默将拿玄玉的手往回缩了一些,用衣袖阻止了薛野的探查。
薛野一看徐白这个反应,当即明了:就是它了!
而另一边,剑圣见徐白不肯说,也不勉强,只挥了挥袖,说道:“罢了,你自行考量便是。不过这屋子确实不能住人了,这样吧,左右你们不过住上两天就要去东海,今晚你们就都住我那间屋子里,挤一挤也不成问题。”
原本还在思索着怎么将徐白的玄玉偷来的薛野听了这话,差点跳起来。
剑圣的茅屋结构都是一样的,每间茅屋一共才两间房。如今他们这里有三个人,只剩下两间房,那必然有两个人要睡在一起。总不可能是徐白和剑圣睡一起,让薛野独自一间房吧。
薛野觉得跟徐白住一间房实在是太膈应了,于是尬笑着婉拒了剑圣:“多谢太师叔美意,但是弟子已经决定要彻夜练剑,感悟太师叔刚刚指点的那几式剑招,今晚不打算……”
话还没说完,就被剑圣打断了:“不是让你去了东海再想剑的事情吗?你以为东海秘境是儿戏吗,不以万全的状态前往,弄不好是会死在那里的。”
薛野的借口被剑圣堵在了喉咙口,他看向一旁的徐白,指望着徐白能开口拒绝一下剑圣的安排,却发现徐白正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明显还在想刚刚玄玉的事情,根本没有听见剑圣和薛野的对话。
薛野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徐白一声:“真是废物。”
于是,薛野最终还是和徐白住到了同一间房里。
但比起不情不愿的薛野,得知剑圣安排之后的徐白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洗漱过后,徐白看着剑圣放在床上的两套铺盖,冷淡地向薛野询问道:“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
既然已经住到了一处,薛野一个大老爷们也没什么好扭捏的,选床铺也应该怎么占便宜怎么来。睡里面的人若是半夜起夜,必然会打搅到睡外侧的人,薛野才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徐白闻言也没有计较,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床铺铺在了外侧。
薛野见徐白打算睡了,便也上了床——他暗暗下定决心,明日要比徐白起得早,好给剑圣留个好印象。
至于那块玄玉嘛,如今只有他和徐白两个人,贸然下手只会被当场人赃并获,今日听说徐白也要一同去东海秘境,等到时候人多眼杂,不愁没有机会下手。
这么想着,薛野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
薛野和徐白是倒着睡的,薛野的头边是徐白的脚,徐白的头边是薛野的脚,前半夜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到了后半夜,徐白因着白日里的那块玄玉的事情,被纷至沓来的噩梦缠绕,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无边的泥潭里,难以自拔。正在此时,徐白却听见耳边乍然响起薛野的大喊声:“臭徐白,吃我一击!”
徐白还未能分清是梦是醒,便当胸吃了重重的一击。他醒来一看,发现是睡在自己旁边的薛野,把腿重重撂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徐白无奈,总不能跟睡着的人置气吧,他只好皱着眉头,拎着薛野的裤腿,将他的腿搁了下去。
没想到薛野的腿放下去之后,竟然还在不老实地乱动,徐白可不打算再挨一顿打,遂扯过了一边的被子和薛野的裤腰带,一口气将薛野捆成了个粽子。
睡梦中的薛野蛄蛹了两下,发现自己彻底动不了了,便只能又老老实实睡了过去。
徐白借着月光,见薛野终于老实了,便翻了个身,背对着薛野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